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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好。”他将传单塞进竈膛,火苗瞬间吞没了那些激昂的文字。
转身时,却见沫沫正偷偷从口袋里摸出半块染血的馒头——显然是哪个受伤学生掉落的。
“还能吃...”孩子怯生生地说,却被林烬一把打掉馒头。发霉的馒头上沾着暗红血迹,滚到墙角不动了。
“会得病!”林烬声音发颤,一把将两个孩子搂进怀里。他们的心跳又急又轻,像笼中鸟的扑棱。
後巷突然传来砸门声,接着是安南巡捕生硬的中国话:“查丶查禁书!”
杜老飞快地往孩子们手里塞了两本《三字经》,自己则举起账本迎上去。
林烬趁机把胶卷转塞到林时的鞋垫下,贴着耳朵嘱咐:“要是哥哥今晚回不来,把这交给程教授...只能给他!”
沫沫突然死死抱住他:“烬哥哥别出去!外面在抓人!”她的眼泪浸透了林烬的衣衫,“那些警察...专抓穿长衫的...”
林烬望向窗外。
暮色中,几个穿中山装的青年被绑成一串游街,他们额头上用红漆写着“赤匪”。街对面茶楼的二楼,顾安正倚在窗边抽烟,烟雾模糊了他望向书店的目光。
“听话。”林烬掰开沫沫的手,在她掌心画了个他们约定的暗号——程添锦教过的,代表“安全”的摩斯密码,“去背《三字经》给杜爷爷听。”
当巡捕的皮靴声逼近後间时,林烬已经翻出後窗。
他贴着墙根飞奔,怀里的《申报》裹着一把匕首——那是程添锦去年送他防身的,刀柄上刻着“宁为玉碎”。
远处,沧浪阁的灯笼刚刚点亮,在1931年深秋的风里摇晃如血。
林烬刚拐进一条暗巷,突然被一股力道猛地拽住手腕,後背重重抵在潮湿的砖墙上。顾安的黑西装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指间香烟的红光在黑暗中明灭。
“你去哪?”顾安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冷意,“就不能好好呆着?”
林烬挣了一下,没挣开,反而被顾安扣得更紧。巷子外传来巡捕的皮靴声和警哨,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巷口,照亮顾安紧绷的下颌线。
“放开!”林烬咬牙,“程添锦他——”
“——他比你聪明。”
顾安打断他,烟头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弧线,“他知道躲,知道迂回,知道什麽叫留得青山在。”他的拇指按在林烬腕间的脉搏上,力道重得发疼,“你呢?拎着把刀就敢往租界警局的方向跑?”
林烬呼吸一滞——顾安怎麽会知道他怀里藏着刀?
像是看出他的疑惑,顾安冷笑一声,突然扯开他的衣襟,匕首的寒光在月色下一闪而过。“《申报》包刀?”他声音里带着讥诮,“你以为那些印度巡捕是傻子?”
巷子深处传来野猫的嘶叫,接着是几声刻意压低的咳嗽——是顾安的人在放哨。林烬这才注意到,顾安的西装下藏着枪套的轮廓,而他的皮鞋上沾着新鲜的血迹。
“程添锦不在警局。”顾安突然松手,从内袋掏出张纸条塞进林烬领口,“在霞飞路76号,我家的仓库。”他顿了顿,“再乱跑,下次捆着你送回去。”
林烬展开纸条,上面是程添锦的字迹,只有简短的三个字——“安,勿寻。”
远处,警笛声骤然尖锐起来。
顾安猛地将林烬推进一扇隐蔽的小门,自己则转身走向巷口,黑西装很快融入夜色。
林烬攥着纸条,听见顾安用日语对巡捕说了句什麽,接着是皮靴远去的声响。
门後是间废弃的茶仓,霉味混着陈年的茶香。月光从气窗漏进来,照见墙角一个小木箱——上面放着程添锦的怀表,表链断了一截,像是匆忙间扯落的。
林烬慢慢蹲下身,指尖触到表盖上那道弹痕时,突然明白了顾安那句“他比你聪明”是什麽意思。程添锦早就料到他会冲动,所以提前留了後路。而顾安……
他望向窗外。
月光下,顾安的身影立在巷口,像一道沉默的屏障,挡在所有可能追来的危险之前。
1931年10月的夜,上海滩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林烬借着月光,悄无声息地穿过霞飞路的小巷。顾安给的纸条被他攥在手心,汗水浸透了纸张边缘。
拐角处突然传来脚步声,林烬迅速闪进一家早已打烊的绸缎庄门廊下。
三个日本浪人提着酒瓶踉跄走过,嘴里用日语叫嚷着“支那人都是懦夫”。林烬的手指不自觉地摸向怀中的匕首,却在触到程添锦的怀表时停住了。
要冷静...
他深吸一口气,等浪人走远後才继续前行。
霞飞路76号是顾家的一处旧仓库,外表看起来毫不起眼。林烬按照顾安纸条上的提示,在锈蚀的铁门上有节奏地敲了七下——三长两短再两长。
门开了一条缝,程添锦的脸在煤油灯的光晕中显得格外苍白。他一把将林烬拽进去,力道大得让两人都踉跄了几步。
“你怎麽——”程添锦的话没说完,林烬已经死死抱住了他。掌心下的绷带透着湿意,混合着药味和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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