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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19354+片段
1935年9月·程公馆
雨夜中的程公馆像一座沉默的孤岛,林烬踹开大门时,指节上还沾着码头搬运时留下的擦伤。
他怀里抱着被雨水浸透的教案,最上面那本《楚辞集注》的封皮被血染红了一角——这是他在码头工人夜校找到的,就掉在程添锦中枪的地方。
客厅里,壁炉的火光将地板上的血迹照得发亮。林烬的呼吸一滞,顺着血迹快步走向书房。
推开门的那一刻,血腥味扑面而来。
程添锦半靠在书桌前,衬衫褪到腰间,左肩的绷带已经被血浸透。
他手里还捏着一份染血的文件——林烬走近才看清,是日资纱厂压榨工人的证据清单,上面详细记录了克扣工资丶毒打工人的日期和证人。
“你去闸北工人区单独见线人?”林烬的声音里像是裹着冰碴,却藏不住尾音的发颤,“这份名单重要,你的命就不重要?”
程添锦擡头,镜片後的目光依然平静:“日本商会派了枪手蹲守...不能牵连其他人。”
“那你就该把自己搭进去?”林烬上前一步,语气里的冷硬碎了一角,泄出几分後怕的火气,“你以为这名单没了你,我们就拿不到了?程添锦,你逞什麽能!”
林烬一把扯开染血的绷带,子弹擦出的伤口血肉模糊。他的手在抖,药粉撒上去时,程添锦的肌肉明显绷紧了,却一声不吭。
纱布被林烬狠狠勒紧伤口,程添锦终于闷哼一声。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书桌上那份《秦土协定》的抄件——华北主权又被卖出去一块。而眼前这个人,竟妄想用血肉之躯挡住时代的车轮。
包扎完毕,林烬转身就走。
“林烬!”
程添锦的呼唤被摔门的巨响切断。
雨幕中,林烬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旧伤——那里还留着去年在闸北救工人时留下的疤。
——
顾家花园里的桂花开了,香气浓郁得几乎能盖过茶水的苦涩。林烬坐在藤椅上,盯着宣雨青隆起的肚子出神——才半个月不见,她的孕肚又大了一圈,素色旗袍被撑起柔和的弧度。
“林烬,”宣雨青捧着茶杯,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添锦哥他......”
林烬冷笑一声:“他说情说到你这儿来了?”
宣雨青摇头,鬓边的珍珠发卡随着动作微微晃动:“他发烧了。”她顿了顿,“伤口好像发炎了......”
林烬的手指猛地收紧,茶杯里的水面晃出一圈涟漪。他硬生生移开视线:“你好好养胎,其他事别管。”
“可是——”
“烧死了才好。”林烬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冰。
花园里突然安静下来。
远处传来顾安和顾邦宁的争执声,隐约能听见“码头”“罢工”之类的字眼。宣雨青轻轻叹了口气,孕肚随着呼吸起伏:“你明明担心得要命。”
林烬盯着石桌上自己的倒影——眼下青黑,嘴角紧绷。这三天他根本没睡好,每次闭上眼就是程添锦肩上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他知道程添锦没错,可越是知道,就越愤怒。
愤怒他总把别人护在身後。
愤怒他连受伤都要挑最不致命的部位。
愤怒他永远算无遗策,却唯独不算自己的命。
“......他活该。”林烬听见自己说。
宣雨青突然推过来一个食盒,掀开盖子,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枣泥糕——程添锦从来不会做的甜点,因为林时和沫沫爱吃,他才学着做的。
“昨天他让人送来的,”宣雨青轻声说,“纱布还渗着血,非要亲自交代用蜂蜜不要用白糖......”
林烬猛地站起来,藤椅在青石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抓起食盒扭头就走,却在拐角处撞上了顾安。
顾安西装革履,手里还转着那把镶红宝石的拆信刀。他挑眉看着林烬通红的眼眶,突然笑了:“车在後门。”
“......我没说要去看他。”
顾安把钥匙抛过来:“後备箱有磺胺。”
林烬接住钥匙,食盒里的枣泥糕香气飘上来,混着桂花味,甜得让人眼眶发酸。
管家打开门时,欲言又止地看了林烬一眼:“少爷刚吃了药......”
林烬没应声,径直上楼。
推开卧室门时,浓重的药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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