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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舍初体验（第1页）

“寒舍”初体验

九月的最後一天，阳光慷慨地泼洒，空气中浮动着假日特有的松弛与慵懒。景明中学校门口，背着大包小包的学生像归巢的鸟儿，叽叽喳喳地涌向四面八方。陆叙白背着那个边缘起毛的帆布包，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干净的旧T恤，安静地站在略显空旷的校门一侧，像一幅被遗忘在热闹背景里的旧画。

他低头看着自己磨得有些发亮的帆布鞋尖，心里那点因“绝版历史书”而鼓起的勇气，在等待中正一点点漏气。去沈砚池家？这个念头本身就像闯入一个完全陌生的异世界，带着强烈的不真实感和隐隐的排斥。他攥紧了帆布包的带子，指节微微泛白。

“嘀嘀——！”

一声清脆的汽车喇叭声自身後响起，带着点不容忽视的张扬。陆叙白回头，一辆线条流畅丶光可鉴人的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到他面前停下。车窗缓缓降下，露出沈砚池那张灿烂得过分的笑脸。他今天穿了件亮橙色的潮牌卫衣，头发精心抓过，额角的青印彻底消失不见，整个人像一颗刚从阳光里捞出来的新鲜橙子，活力四射。

“老陆！上车！”沈砚池探出半个身子，热情地招手，又拍了拍驾驶座，“刘叔，快开门！这是我哥们儿陆叙白！”

驾驶座上一位穿着整洁制服丶面容和善的中年司机微笑着点点头，利落地下车，绕到副驾，为陆叙白拉开了车门，动作标准得像五星级酒店的门童。

“谢…谢谢。”陆叙白有些不自在地道谢，在司机温和的目光和刘叔的微笑注视下，略显僵硬地坐进了副驾驶。车内空间宽敞得惊人，座椅柔软得像云朵，包裹性极好，一股淡淡的皮革清香混合着沈砚池身上熟悉的薰衣草冷杉味道弥漫开来。空调的凉风恰到好处地吹散了秋日的燥热，车窗外喧嚣的街景被高效的隔音玻璃过滤成无声的默片。

陆叙白下意识地挺直了背，手脚都有些不知该往哪里放。帆布包放在腿上，显得格格不入。他感觉自己像一粒误入精密仪器内部的灰尘。

“怎麽样？哥的专车，够气派吧？”沈砚池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从後座探过身，很自然地拍了拍陆叙白的肩膀，随即又变戏法似的从旁边拿出一个精致的纸袋，“喏，先垫垫肚子，刘叔特意绕路买的，刚出炉的葡式蛋挞！还热乎着呢！”纸袋里散发出诱人的黄油和焦糖香气。

陆叙白看着那金黄油亮的蛋挞，下意识地想拒绝：“不用了，我……”

“客气啥！快尝尝！”沈砚池不由分说地塞了一个到他手里，自己拿起一个大大咬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嗯！酥得掉渣！甜而不腻！比学校门口那家强一百倍！刘叔，是吧？”

刘叔从後视镜里看着後座闹腾的少年，笑着应和：“是，少爷。这家是老字号了。”

陆叙白看着手里温热的蛋挞，酥皮精致得如同艺术品。他迟疑了一下，小口咬下去。浓郁的奶香和恰到好处的甜味瞬间在口中化开，酥皮簌簌落下。确实……很好吃。好吃到让他心里那点因陌生环境而産生的局促，似乎被这香甜冲淡了一点点。他默默地吃着，听着沈砚池在旁边兴致勃勃地介绍沿途的风景和“我家附近哪家店最好吃”，偶尔应一声“嗯”。

车子驶离了喧闹的市区，拐进一片绿树掩映丶环境清幽的区域。道路两旁是修剪整齐的高大乔木和一栋栋风格各异丶但都透着“我很贵”气息的独栋建筑。车速慢了下来，最终在一扇气派的黑色雕花大铁门前停下。铁门无声地向内滑开，车子驶入一条宽阔的私家车道。

当那座“房子”完整地呈现在陆叙白眼前时，他握着蛋挞包装袋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那已经不能简单地称之为“房子”了。它更像一座……宫殿？或者一个微型度假村？巨大的落地窗像一块块巨大的水晶，反射着耀眼的阳光。米白色的外墙在绿茵的映衬下显得优雅而疏离。门前是精心打理过的草坪和喷泉，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小的彩虹。车库门开着，里面停着的几辆车，陆叙白只在杂志上见过。

贫富的差距，第一次如此具象化丶如此气势磅礴地砸在陆叙白面前，砸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他之前所有的想象，在现实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这里的一切都纤尘不染，精致昂贵，像陈列在真空玻璃罩里的展品，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距离感。他感觉自己脚下踩着的不是地面，而是某种虚幻的云端。

“到了！欢迎光临寒舍！”沈砚池拉开车门跳下去，张开手臂做了个夸张的“拥抱”姿势，随即又想起什麽，赶紧凑到陆叙白耳边，压低声音，表情严肃地再次强调，“记住！纯洁的革命友谊！过肩摔警告！切记切记！”

陆叙白：“……”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波澜，跟着沈砚池下了车。双脚踩在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在空旷的门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巨大的水晶吊灯从高高的穹顶垂下，璀璨得让人不敢直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好闻的丶混合着鲜花和木质的淡雅香气，和他宿舍里那点薰衣草香皂味截然不同。

“少爷回来了。”一位穿着得体套裙丶气质温婉的中年女士微笑着迎上来，目光温和地落在陆叙白身上，“这位就是陆同学吧？快请进。房间都收拾好了。”

“林姨！蛋挞超赞！”沈砚池笑嘻嘻地把空纸袋递过去，然後揽住陆叙白的肩膀往里带，“走走走，叙白，先带你参观参观我的‘狗窝’！虽然我爸说它像个被轰炸过的仓库……”

接下来的参观，对陆叙白来说，像是一场持续不断的心灵冲击波。

沈砚池的卧室，比他家整个客厅还要大。一整面墙是顶天立地的玻璃柜，里面塞满了各种限量版球鞋丶手办模型和游戏主机，色彩斑斓，琳琅满目，像个小型的潮流博物馆。另一面墙是巨大的落地窗，外面连接着一个种满绿植的私人露台。地上散落着几件看起来就很贵的T恤，床上堆着印着夸张图案的抱枕，书桌上除了几本崭新的课本，更多的是游戏杂志和拆开的零食包装袋——这大概是这间奢华卧室里唯一能让他找到一丝熟悉感的东西了。确实像个……被轰炸过的丶价值连城的仓库。

“怎麽样？乱吧？”沈砚池毫无形象地把自己摔进那张看起来能躺下三个人的大床里，弹了几下，“我就喜欢这样，自在！林姨老想给我收拾，都被我拦住了，收拾整齐了我反而找不着东西！”他指着床底下露出来的一角荧光绿，“看！我上个月丢的泳裤！原来在这儿！”

陆叙白站在门口，看着那张柔软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床，再想想自己宿舍那张硬板床，一时无言。他的目光扫过玻璃柜里一双标价签还没来得及撕掉的球鞋，上面的数字让他眼皮跳了跳。那足够他和弟弟一年的生活费。

“书房在隔壁！”沈砚池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兴致勃勃地拉着陆叙白穿过宽敞的走廊，推开一扇厚重的实木门。

真正的震撼在这里。

这间书房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一个小型图书馆。高耸的书架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天花板，占据了整整三面墙壁，上面密密麻麻排列着各种精装书籍，按类别和语种分得清清楚楚。空气里弥漫着好闻的旧书纸张和皮革装订的味道。中央是一张巨大的红木书桌，上面摆放着最新款的电脑和阅读灯。靠窗的位置甚至还有一组舒适的沙发和小茶几。

陆叙白的呼吸瞬间屏住了。他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贪婪地扫过那些书脊：《剑桥中国史》精装套册丶整套的《大英百科全书》丶各种他只在专业书单上见过的外文原版学术着作丶还有大量珍贵的古籍影印本……知识的财富在这里被如此庄重地供奉着，与他那个只有几本旧教材和习题册的帆布包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喏，我没骗你吧？”沈砚池的声音带着点小得意，指了指靠近历史区的一个书架，“那边！都是历史相关的！随便看！我爸装门面的，他一年都翻不了一本，都便宜你了！”

陆叙白慢慢走过去，指尖近乎虔诚地拂过那些厚重书脊上烫金的文字。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他抽出一本装帧精美的《万历十五年》，翻开，纸张厚实，印刷清晰，淡淡的墨香钻进鼻腔。这是他梦寐以求的阅读体验。

沈砚池看着陆叙白专注而近乎痴迷的侧脸，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此刻闪烁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丶纯粹而炽热的光芒。沈砚池心里莫名地柔软了一下，还有点……小小的成就感。他靠在书架上，没再打扰他。

午饭是林姨准备的，精致得像艺术品，摆盘考究，分量不大，但食材和味道都无可挑剔。沈砚池吃得风卷残云，还不忘给陆叙白夹菜：“尝尝这个！林姨的拿手菜！”“这个鱼超鲜！”陆叙白吃得有些拘谨，每一口都带着点小心翼翼。

下午，沈砚池化身热情导游兼娱乐总监。

“走！带你去体验私人影院！”沈砚池拉着陆叙白冲进一个隔音效果极佳丶铺着厚厚地毯的影音室。巨大的屏幕，环绕立体声音响，舒适的电动沙发。沈砚池挑了一部特效炸裂的好莱坞大片，兴致勃勃地调试设备。然而——

“咦？这投影仪怎麽不亮了？靠！关键时刻掉链子！”沈砚池对着遥控器一通猛按，屏幕依旧漆黑一片。他尴尬地挠挠头，“咳，可能太久没用，闹脾气了……要不，咱们换地方？去游戏室！PS5！VR！保证让你爽翻天！”

游戏室里设备齐全得像专业电玩城。沈砚池兴奋地给陆叙白戴上VR眼镜，塞给他手柄：“来来来！试试这个丧尸围城！超刺激！”结果陆叙白刚进入游戏，走了没两步，就被突然扑到眼前的狰狞丧尸吓得手一抖，手柄脱手飞出，精准地砸在了旁边沈砚池的脚背上！

“嗷——！”沈砚池抱着脚单腿跳，“老陆！你谋杀啊！我的限量！”

陆叙白慌忙摘下眼镜，一脸歉意：“……对不起，太突然了。”看着沈砚池龇牙咧嘴的样子，他紧绷的神经反而莫名地松弛了一点，嘴角忍不住微微弯了一下。

沈砚池看着他那难得一见的丶带着点窘迫和歉意的浅笑，脚上的疼好像也没那麽厉害了，他揉着脚，故意板起脸：“哼！看在你初犯的份上，原谅你了！不过你得负责！”他眼珠一转，坏笑道，“走！补偿我！陪我去游泳！消耗一下你过剩的‘战斗力’！顺便当我的‘人形浮板’！”

室内的恒温泳池水波荡漾，清澈见底。沈砚池换了条骚包的荧光绿泳裤，像条灵活的鱼，“噗通”一声扎进水里，溅起好大的水花。他游了个来回，趴在池边，抹了把脸上的水，冲岸上还穿着T恤的陆叙白喊：“下来啊老陆！水可舒服了！再磨蹭我上去拖你了啊！”

陆叙白看着那汪在灯光下泛着幽蓝光泽的池水，摇了摇头：“我没带泳裤。”

“多大点事！”沈砚池哗啦一下爬上来，湿漉漉地跑进更衣室，不一会儿就扔给陆叙白一条崭新的黑色泳裤，“给！新的！我的号，你应该能穿！快去换！磨磨唧唧不像个爷们儿！再不来我真拖你了！”说着还做了个要扑上来的假动作。

陆叙白拿着那条触感柔软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泳裤，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进了更衣室。当他穿着明显大了一号的泳裤，有些局促地走到池边时，沈砚池正仰面漂在水上，看到他，吹了声口哨：“哟！身材不错嘛老陆！就是太瘦了点，得多吃点肉！回头让林姨给你加餐！顿顿红烧肉！”那坦荡又带着点促狭的目光让陆叙白耳根有点发热。

他学着沈砚池的样子，慢慢滑进水里。微凉的水包裹住身体，确实很舒服。他不会游泳，只敢在浅水区扶着池壁走动。沈砚池游到他身边，像条围着人打转的海豚，一会儿展示个狗刨，一会儿憋个气，还试图教陆叙白换气，结果陆叙白一个紧张，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後仰去，慌乱中手臂乱抓，一把揪住了沈砚池那骚包的荧光绿泳裤边缘！

“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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