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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桶里的希冀（第1页）

垃圾桶里的希冀

沈砚池那下意识的躲避，如同在初绽的甜蜜花蕾上泼了一盆冰水。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尴尬。他试图弥补，笨拙地献上殷勤：课间跑去小卖部买来苏晴喜欢的奶茶，放学路上塞给她包装可爱的进口小零食。然而，动作僵硬，笑容勉强，眼神里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闪躲和心不在焉。

苏晴接下了奶茶和零食，轻声道谢，唇角弯起的弧度却浅淡了许多。那双总是温和清澈的眼睛里，笑意被一层淡淡的丶带着探究的忧虑取代。她不再像之前那样主动靠近，也不再试图替他擦汗。两人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却坚韧的薄膜。

一次数学课，老师讲解一道复杂的函数综合题。沈砚池的思绪却像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飘向前方——陆叙白依旧坐得笔直，侧脸线条冷硬得像雕塑，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精确而冰冷的轨迹。老师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水雾，模糊不清。

“沈砚池！这道题你来说说解题思路！”老师突然点名。

沈砚池猛地惊醒，慌乱地站起来。他看着黑板上扭曲的函数图像，脑子里一片空白，刚才老师讲了什麽？辅助线？求导？他张了张嘴，语无伦次地蹦出几个零碎的词语：“呃……那个……对称轴……不对，是……导数求零点……”

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引来一片压抑的哄笑声。沈砚池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窘迫地杵在那里，恨不得原地消失。他下意识地丶带着一丝求救般的本能，飞快地看向陆叙白——

那人连头都没有擡一下。

笔尖依旧在纸上规律地移动着，仿佛讲台上这场小小的闹剧，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

一股又涩又怒的情绪猛地冲上沈砚池头顶！他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掐进掌心，带着满身的狼狈和无处发泄的羞愤，重重地坐回座位。陆叙白那彻底的丶将他视为空气的漠视，在此刻比任何哄笑声都更让他难堪。

晚自习的铃声像是救赎。教室里的人陆续离开。沈砚池心烦意乱地收拾着书包，眼角馀光却不由自主地锁定在角落那个身影上。

陆叙白没有动。

他罕见地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整个人趴伏在了课桌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桌面，一只手无力地搭在桌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肩膀微微耸动着，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麽。昏黄的灯光下，他的侧脸埋在臂弯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但那紧绷的脊背线条和微微急促的丶带着压抑痛楚的呼吸声，清晰地传递出强烈的不适感。

沈砚池收拾书包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胃病？

还是……发烧了？

陆叙白胃不好他是知道的，以前犯病时脸色会白得像纸。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了一下！刚才的窘迫和愤怒瞬间被一种巨大的恐慌和揪心取代！他看着陆叙白那脆弱蜷缩的身影，看着他搭在桌沿那只用力到骨节泛白的手，昨夜被窝里那冰冷的触感和被坚定挪开的手臂带来的刺痛，仿佛都被眼前这幅画面覆盖丶冲淡。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抓起书包就冲出了教室！没有去追已经离开的苏晴，而是像离弦之箭般冲向校医室！

夜晚的校医室亮着灯。沈砚池气喘吁吁地拍开门，语无伦次：“药！胃药！还有……退热贴！快！”他胡乱地塞钱，抓过校医递来的药盒和一包退热贴，转身就跑。

冰凉的药盒和退热贴被他紧紧攥在手心，塑料包装被汗水浸得湿滑。他躲在通往宿舍楼的必经之路——那个昏暗的楼梯拐角，背贴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

脚步声传来。

虚浮，缓慢，带着沉重的拖沓感。

陆叙白独自一人，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艰难地往下挪。他低着头，额发被冷汗浸湿，黏在苍白的额角，嘴唇抿得死紧，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吃力，身体微微摇晃，仿佛随时会倒下。

沈砚池屏住呼吸，攥着药的手心全是汗。冲出去！把药给他！告诉他……告诉他自己……

告诉他什麽？

说“对不起”？说“别硬撑”？还是说……“我其实……”？

无数个念头在脑子里疯狂冲撞。他看着陆叙白那脆弱却依旧挺直的丶拒人千里的背影，看着他咬紧牙关独自承受痛苦的侧脸，昨夜那句冰冷的“想表白就去”和今天课堂上那彻底的无视，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浇灭了他所有冲动的勇气。

就在陆叙白即将走到拐角，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沈砚池猛地向後缩进更深的阴影里，紧紧闭上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虚浮的脚步声没有停顿，带着沉重的痛苦气息，一步一步，缓慢地丶艰难地，从沈砚池藏身的阴影前挪了过去，消失在通往宿舍楼方向的黑暗里。

脚步声远去，彻底消失。

沈砚池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他摊开汗湿的手掌，看着那盒被捏得有些变形的胃药和那包冰凉的退热贴，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如此刺眼和可笑。

一股巨大的丶荒谬的无力感和自嘲猛地攫住了他。

他到底在干什麽？

像个可悲的小偷一样躲在这里？

买了药，却不敢送出去？

他有什麽资格去关心？

陆叙白的世界，早已将他彻底驱逐出境。他连递上一盒药的资格都没有了。

沈砚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走到楼梯边的垃圾桶旁，手悬在半空，停顿了几秒。最终，他像是丢弃什麽肮脏又无用的垃圾，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狠厉，将手里那盒未送出的药和退热贴，狠狠扔了进去！

塑料包装撞击金属桶壁，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他转身，拖着沉重的脚步，像打了败仗的士兵，一步步走向宿舍楼。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寂而萧索。

而在楼梯上方，更高一层的阴影里。

苏晴静静地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一个空了的牛奶瓶。她将楼下发生的一切——沈砚池的焦急冲出丶他攥着药躲在拐角的紧张丶他最终将药扔进垃圾桶的自嘲和狠厉丶以及那孤寂离开的背影——尽收眼底。

月光落在她清秀的脸上，照亮了她眼中最後一丝微弱的希冀，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丶带着了然和最终决断的平静。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空牛奶瓶，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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