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书网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没有递出的长信（第1页）

没有递出的长信

陆叙白那句被嘈杂淹没的“晚点说”，像投入深井的石子，在沈砚池心底漾开一圈微弱的涟漪後，便彻底沉入了冰冷漆黑的寂静。大年初一剩下的时间，沈砚池蜷缩在沙发上，耳边反复回响着父亲冷静的“出国考虑”和电话那头陆叙白家中热闹的背景音。两股截然相反的声音在他脑海里拉扯，一边是冰冷的丶不容抗拒的未来，一边是短暂窥见的丶诱人却遥不可及的温暖。那簇因“同乐”而燃起的火苗，在现实的寒风中明灭不定，几乎熄灭。

他一夜未眠。窗外喧嚣渐歇，天空泛起鱼肚白，这座冰冷的宫殿迎来了更加死寂的大年初二。

手机屏幕始终漆黑。陆叙白没有“晚点”找他。失落像细密的蛛网，缠绕上心脏，混杂着对未来的恐慌，几乎让他窒息。他是不是打扰到他了？是不是那通突兀的语音请求，让他觉得厌烦了？在他阖家团圆的热闹里，自己这个躲在冰冷牢笼里的怪胎，果然是个不合时宜的存在吧？他这样的状态会不会让对方感觉扫兴？

太阳升高，冰冷的光线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屋内的奢华和空旷照得无所遁形。管家沉默地出现，撤走了昨夜未动的冷菜，换上了同样精致却毫无温度的“年初午餐”。

沈砚池食不知味地扒拉了几下，最终还是放下了筷子。他盯着手机，挣扎了很久。那股想要抓住点什麽丶确认点什麽的渴望，最终压倒了脆弱的自尊和害怕被再次无视的恐惧。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刻意用了一种听起来尽可能轻松丶甚至带着点嬉皮士气的语调，发了一条语音消息：“老陆！新年快乐啊！昨天抢红包战况如何？是不是被七大姑八大姨的热情淹没啦？”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没心没肺，掩盖其下的颤抖和不安。

发送.......等待......

时间再次变得缓慢而煎熬。每一秒都像是在验证他的不受欢迎和多馀。

就在他几乎要认定自己又一次被抛入无声的真空时，手机屏幕亮了。陆叙白的头像跳动了一下。是文字回复。“新年快乐，还好，昨天是有点吵。”

没有语音，只有文字，但足够了！沈砚池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反复看着那两行字。

“还好”——是回答抢红包？“昨天是有点吵”——这是在解释吗？解释为什麽匆匆挂了电话？是不是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歉意？

一股失而复得的暖流，微弱却真实，重新注入沈砚池几乎冻僵的心脏。陆叙白没有厌烦他！他甚至记得昨天的事！

他激动地打字，想追问“你家过年是不是特热闹？”“都有谁啊？”，更想不管不顾地把父亲那个电话带来的恐慌和盘托出，问问他自己该怎麽办……但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最终还是颓然落下。

没法说。

那个“出国”的阴影，像一道无形的丶冰冷的墙壁，横亘在他和陆叙白之间。他害怕一旦说出口，这刚刚重新连接起来的丶脆弱的线会再次崩断。他害怕从陆叙白那里看到任何反应——无论是漠不关心，还是别的什麽，他都没有办法承受。

最终，他只回了一个咧嘴笑的表情包，配文：“理解理解！家庭幸福的甜蜜负担嘛！”

话题就此停滞。整个寒假剩馀的时光，就在这样一种微妙而矛盾的节奏中流逝。

表面上，他们恢复了之前那种模式。沈砚池继续分享他“牢笼”里无聊的日常，抱怨管家做的菜千年不变，炫耀自己又解锁了健身房哪个新器械。

陆叙白依旧延迟回复，字数吝啬，但总会给予反应——一个表情，一句简评，或者在他被题目难住时，拍来清晰的解题步骤。

屏幕背後，似乎暖意渐生。沈砚池甚至会对着陆叙白发来的一个句号傻笑半天。

但只有沈砚池自己知道，有什麽东西不一样了。每一次手机震动带来的欣喜之後，紧随而来的便是对父亲那通电话的回忆带来的冰冷窒息感。每一次看到陆叙白发来的解题步骤，他都会恍惚地想：如果我真的走了，这些还有意义吗？他还会给我讲题吗？还会在乎我吗？

他开始更加疯狂地刷题，渴望用高强度的学习来麻痹自己，也像是要在离开前，拼命抓住一点什麽实实在在的东西。他对开学期盼得近乎焦灼，仿佛只要回到学校，回到有陆叙白存在的物理空间，那个“出国”的阴影就会自动消散。但同时，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在冷静地提醒他：回去，也只是离别的开始倒计时。

在这种冰火交织的煎熬中，他做了一个幼稚的举动。他找来一张漂亮的信纸——是他妈妈以前买来写宴会请柬剩下的，带着淡淡的香气和精致的压纹。他趴在昂贵却冰冷书桌上，绞尽脑汁，想写点什麽给陆叙白。不是发消息，是真正的丶手写的信。

他想为期中考试後的恶劣态度道歉。想为除夕夜那通冒失的语音道歉。想谢谢他寒假的“救命”解题。还想问……很多很多。

笔尖在纸上悬停良久，落下又划掉。道歉显得矫情，感谢太过生疏，而那些真正的恐惧和迷茫，他一个字也不敢写。

最终，洁白的信纸上只留下几团墨渍和一句被反复划掉又重写丶最终变得有些扭曲的话：“老陆，其实我……”

後面是什麽，再也无法继续。他烦躁地把信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那团纸躺在空荡荡的垃圾桶里，诉说着难以言说的感情。

开学的前一晚，沈砚池最後一次检查行李箱。他把觉得陆叙白可能会用到的老家丶那本物理笔记丶甚至那条新毛巾，更深地塞了进去，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份不安也一起埋藏。

他点开手机，最後一条消息是他发的：“明天就滚回来了！宿舍暖气修好了没？千万别让我回去冻成狗啊！”

陆叙白的回复依旧简洁：“嗯。”

一个字。沈砚池却盯着这个“嗯”看了很久，试图从中解读出一点不一样的意味。是期待吗？还是仅仅表示知道了？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归途的雀跃里，已经掺进了无法忽视的丶沉重的沙砾。屏幕背後的微暖，终究无法彻底照亮现实投下的丶越来越近的阴影。寒假结束了，温暖的幻象即将接受现实的检验，而那个秘密，像一颗埋藏深处的炸弹，引信正在无声地燃烧。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