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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杀
卫俭风勒住马缰,翻身下马时动作稳当,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却掩不住一丝无奈——他自然知道妹妹为何溜得这般快。
方才到山门前,他还特意朝卫锦绣使了眼色,意思是让她来迎公主,可转瞬间,那匹白马就载着人拐进了僧人住的偏院方向,连个背影都没给他留。
“公主。”卫俭风擡手示意婢女上前搀扶,目光落在许连城微微攥紧帘角的手指上,那指尖泛着白,像是用力捏了许久:“主殿已经收拾妥当,臣陪您过去。”
许连城松开帘子,由着婢女扶下车。山风卷着松针的清苦气息扑过来,吹得她鬓边的珠花轻轻晃动。
她擡头望了眼卫锦绣消失的方向,偏院的飞檐隐在苍翠的松林里,连半片衣角都看不见。
心里那点刚冒头的期待,像被这山风瞬间吹灭的烛火,只剩下一点凉。
她面上却依旧平静,甚至还朝卫俭风微微颔首:“有劳二公子。”
一行人沿着石板路往主殿去。天衡山的石阶被历代香客踩得光滑,两旁的松柏虽未到浓绿时节,却透着一股子苍劲,枝桠伸向天空,将残阳割成一片一片的金。
许连城走着走着,忽然想起前世也来过永寿寺,那时卫锦绣还不是如今这副模样。
前世祈福,卫锦绣也跟着来护驾,却总找机会溜到她身边。
在佛堂里,趁衆人拜佛时,偷偷塞给她一块桂花糖;在石阶上,见她走得累了,就借口整理裙摆。
悄悄在她脚边垫上自己的帕子;晚上同住主殿偏房,还会抱着剑守在门外。
说“山里有野兽,臣在这儿,公主睡得安稳”。
那时她总笑卫锦绣“比嬷嬷还啰嗦”,却会把那块桂花糖含在嘴里,甜到心里;会故意放慢脚步,等着那块帕子再次出现在脚边;会在夜里听着门外均匀的呼吸声,安心睡去。
可这一世,卫锦绣连照面都不肯跟她打。
“公主,前面就是主殿了。”卫俭风的声音将她从回忆里拉回来。
许连城擡头,果然看见朱红的殿门就在眼前,檐下挂着的铜铃被风吹得轻响,像谁在低声叹息。
她定了定神,压下心里那点翻涌的酸涩,淡淡道:“辛苦二公子了。”
卫俭风站在殿门外,没有再往里走,只拱手道:“臣就在殿外候着,若公主有吩咐,随时传唤。”
他顿了顿,像是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舍妹……她去检查偏院的防卫了,山里不比宫中,她性子急,总爱亲力亲为。”
许连城知道这是托词,却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卫大人有心了。”
待卫俭风退下,婢女们簇拥着她进了殿。
殿内燃着淡淡的檀香,与前世的味道一模一样,可她摸了摸袖袋,里面空空的,没有那块温热的桂花糖。
她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正好能看见偏院的方向。
暮色渐浓,松影里亮起一盏孤灯,想来是卫锦绣在那边落脚了。
山风更凉了,吹得窗棂“吱呀”作响。许连城望着那盏灯。
许连城轻轻摩挲着窗台上的纹路。比起怨恨,她更怕这样的刻意疏远。
就像现在,明明近在咫尺,却远得像隔了万水千山。
她转身走到佛龛前,看着案上燃着的酥油灯,火苗轻轻晃动。
按规矩,明日一早要上香祈福,求国泰民安。
可她此刻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
求这疏离能少一点,求卫锦绣能回头看她一眼,哪怕只是像前世那样,啰嗦一句也好。
窗外的铜铃又响了,像是在应和她心底的祈愿,又像是在提醒她,有些事,重来一次,也未必能如所愿。
祈祷事宜在三天後进行,她们估计要在这里停留十天左右,这期间许连城需要完成佛经的抄录,在祈祷那天宣读燃烧以表示皇家的诚意,祈求上天怜悯苍生,来年风调雨顺。
所以许连城几乎都在寝殿中抄录,她的字娟秀,幼时卫锦绣与她一起学习时还笑她字一点不像公主,许连城曾问她:“公主应当什麽字?”
当时的卫锦绣握住她握笔的手,一笔一划带她写下了锦绣两字:“应当锋利一些,这样才不会被欺负。”
或许当时的卫锦绣有着私心,想让自己入了许连城的心,可惜年纪尚小的许连城看不清自己的心思,只是跟着她笑,将那字帖珍藏了起来。
前世的後来,她们再去看那字帖,卫锦绣才说:“我会做你手中最锋利的刀,斩去你的烦恼,护你平安。”
回忆停留在笔尖,墨迹在纸上晕开,婢女拿来了新纸时,她才看清,自己竟无意识写下了锦绣两个字。
白天偶尔会来几个宗亲郡主来说上几句话,许连城与她们虚以委蛇,晚些时候才有一点喘息的机会。
这样的时间,也只是短暂的,她还需要抄录佛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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