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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掰了半块递回来,指尖不经意碰到卫锦绣的指腹,两人都顿了顿,却没像从前那样躲开。
有次卫锦绣处理河堤隐患,回来时裤脚全是泥,脚踝被碎石划了道口子。
许连城见了,二话不说拉着她坐下,拿了烈酒来消毒。
卫锦绣怕疼,下意识缩了缩脚,却被她按住膝盖:“别动,越躲越疼。”
烈酒浇在伤口上,卫锦绣闷哼一声,擡眼正对上许连城紧蹙的眉,眼里满是心疼。
这人如此怕疼,前世…万箭穿心…该,多疼啊…
“忍忍。”她的声音放得极柔,像哄小猫似的,替她包扎时,绷带缠得松了些:“这样不勒。”
卫锦绣望着她垂首的模样,忽然觉得,这帐内的烛光,比边关的篝火要暖得多。
她不再像从前那样刻意保持距离,许连城递来的汤会接,夜里同巡时会放慢脚步等她,甚至有次见她被风吹乱了发,伸手替她别簪子的动作,都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许连城自然没放过这机会。
晨起会把卫锦绣的外袍烘得暖乎乎的,吃饭时总往她碗里夹些脆嫩的菜,见她盯着舆图皱眉,就悄无声息地泡杯热茶放在手边。
她的靠近像春日的雨,细无声,却一点点浸透了卫锦绣心里那层坚冰。
第十日清晨,卫锦绣正站在堤上查探水势,忽然觉得脸上落了点温软的东西。
不是雨。
她擡头,看见云层裂开道缝,金亮的阳光漏下来,落在浑浊的河面上,碎成一片波光。
“天晴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像点燃了引线。
草屋里的百姓涌出来,仰头望着久违的太阳,有老人抹着泪笑,孩子们光着脚在泥地上跑,喊着“太阳出来啦”。
楚幺幺叉着腰站在粮堆旁,仰头让阳光晒在脸上,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寻影站在粮店门口,擡手挡了挡阳光,眼底难得有了点暖意。
卫锦绣转头,看见许连城就站在不远处,晨光落在她发间,镀上层金边。
她也在看太阳,嘴角弯着浅浅的弧度,侧脸柔和得像幅画。
四目相对,两人都没说话,却同时松了口气。
那些日夜的紧绷,那些压在心头的恐惧,都随着这缕阳光散了。
许连城朝她走过来,脚步轻快,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走到近前,她忽然伸手,替卫锦绣拂去肩上的片落叶——那是昨夜风雨残留的痕迹。
“结束了。”她说,声音里带着笑意。
卫锦绣望着她眼里的光,点头,喉间有些发哑:“嗯,结束了。”
风里带着雨後泥土的腥气,混着远处传来的百姓欢笑声。
阳光越发明亮,照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像是终于把两世的阴霾,都晒得干干净净。
灾後的廉州城浸在湿漉漉的阳光里,泥地上冒出新绿的草芽,远处的河堤上,民夫们已开始清理淤泥。
知府衙门的正堂里,气氛却比汛时的雨还要沉几分。
周明远垂手站在堂下,官帽戴得端端正正,却掩不住鬓角的汗湿。
他偷眼望向主位上的许连城,这位长公主晨起换了身石青色常服,未戴珠钗,只一支白玉簪绾着发,可往那太师椅上一坐,周身的气度便压得人喘不过气。
方才她进门时,目光扫过他案上那本只写了三行字的重建章程,什麽都没说,他後背就已沁出冷汗。
“周知府。”许连城的声音不高,却像石子敲在冰面上,清冽得发脆:“这十日,辛苦你了。”
周明远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下官……下官失职!”
“失职倒谈不上。”
许连城指尖摩挲着腕间的玉镯,那玉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百姓平安转移,粮仓未损,算你没坏了根本。”
她顿了顿,擡眼时,眸底的笑意淡去,只剩几分锐利。
“可也仅此而已,若不是卫将军提前备下堤坝丶草屋,若不是粮草及时运抵,廉州此刻是什麽光景,你该比本宫清楚。”
周明远的头垂得更低:“下官知罪。”
“罪?”
许连城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喜怒。
“本宫若要治你的罪,此刻你已在囚车里了。”
她身子微微前倾,玉镯在案上轻轻一磕。
“本宫知道你懒,却也知道你不贪。廉州百姓的赋税,没进过你的私囊,这是你的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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