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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第1页）

风

“妈。”

苏婉清刚刷到老家亲戚发来的照片，随口“嗯”了一声应着。擡头时，却见江烁坐在对面沙发上，就那麽安安静静望着她。

他的眼神很平静，没什麽起伏，令她心里莫名一揪，那点不好的预感慢慢冒了上来。

她清了清喉咙，语气尽量放得轻松自然：“怎麽了？一会儿要去你奶奶家，衣柜里给你找了件新毛衣，怎麽还不去换上？”

话刚说出口，江烁就知道她是在转移话题。

苏婉清眼角的馀光瞥见江烁没动，那双盯着她的眼睛从来没有如此冷漠过，她心里那点侥幸顿时散了，捏着手机的指节有些发白。

她沉默两秒，终是放下手机：“是遇到什麽事了？跟妈说说。”

她不敢直视江烁的眼睛，像在等一个早就预料到丶却迟迟不敢揭开的答案。

江烁的喉结滚了滚，声音沙哑：“爸常年不回家，你就这麽……需要别人填补空缺吗？”

这句话里藏着没说透的委屈。他既心疼母亲的孤独，又怨她用这种方式打碎了家的模样，像被人往心口塞了团湿棉花，闷得喘不过气，却连哭都哭不出来。

苏婉清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塌了塌。她望着江烁，倒像是等了这场对峙许多年，平静道：“你知道了。”

不是疑问，是陈述。

像终于把藏着的秘密，从心口挪到了日光底下。

偏是这种平静无波的态度，像根冰锥狠狠扎进江烁心里。

“他不是什麽好人。”他语速陡然快了些，声音颤抖着说：“你会跟他断了的，对吧？”

这句话更像在问自己，带着点孤注一掷的期待。他盯着母亲的脸，像个等着宣判的孩子，明明是质问的话，却漏出点乞求的意味。他宁愿相信，母亲只是一时糊涂，只要他问出口，一切就能回到原来的样子。

可他听见的是近乎残忍的回答，苏婉清轻飘飘来了一句：“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那语气好像在说一件跟自己没关系的事，又像在撕开一层早就该扯掉的假面具。她不是一时糊涂，而是早就对这段婚姻没了心思。

江烁猛地攥紧了拳头。这句话比任何激烈的反驳都更让人难受，就像一把钝刀子，慢慢割掉了他最後一点抱有的希望。

“男人啊，没一个是好东西。”苏婉清带着点自嘲。

“江烁。”她顿了顿，眼底忽然透出点微弱的光，“妈只希望你，别变成我和你爸爸这样。”

“以後我不会再跟他来往了。”苏婉清接着说：“这事，你要告诉你爸也没关系。说实话，真离了婚，说不定对谁都好。”

江烁愣住了。苏婉清这句"离了也好"让他心里一疼。他想说话，但说不出来，只能看着母亲走向阳台。

苏婉清站在阳台，看着楼下的梧桐树。江烁想起小时候，父亲不在家时，母亲也常这样站着。那时候，他就觉得母亲背影孤零零的。

"我不会告诉爸。"江烁突然说。他走到母亲身後，看见她头上已经有了白头发。母亲才四十多岁，却显得很疲惫。

苏婉清回过头，眼里带着点湿意，笑了笑。她想像小时候那样伸手摸摸他的头，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落在自己衣角上，轻轻拈着：“长大了啊。”

江烁没说话。他知道母亲这句“长大”里藏着多少无奈。有她没护住这个家的愧疚，也有终于不用在他面前装样子的放松。

“去换毛衣吧。”苏婉清的目光避开江烁的眼睛，“奶奶该等急了，鸡汤估摸着都炖得烂熟了。”

江烁换好毛衣出来时，客厅里安安静静的。苏婉清已经站在门口玄关那儿，手里拎着个印着老家花样的布包，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是早就准备好的颜柳清爱吃的芝麻酥，还有给邻居带的腌菜。

她背对着他，正低头系围巾，米白色的毛线在颈间绕了两圈，遮住了刚才说话时微微发颤的下颌线。

听见脚步声，她回过头，脸上没什麽特别的表情，只擡了擡下巴示意门口的鞋：“换双棉鞋吧，外面风大。”

就跟以前任何一个平常日子一样，好像刚才那些让人心里难受的话，都跟着阳台的风散没了。可江烁看见她拎着布包的手指还在微微使劲儿。小时候带他去医院打针的时候，她的手就是这样紧紧抓着病历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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