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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味道是他调了又调的。开头是清爽的柑橘混着点薄荷味,就像江烁笑起来时眼里的光,带着少年人的鲜活劲儿,是刚见面就能吸引人目光的那种明快;中间的味道沉下去些,掺了雪松和冷杉的木头香,像雨後树林里浸上来的潮气,不浓,却刚好能透出点藏在开朗底下的沉稳;最後留下的味道最淡,带着点琥珀混着檀香的暖意,不烫人,却能一点点渗进心里去。
叶寒捏着香水瓶,正准备在分开前递过去,江烁却忽然擡手摆了摆,语气带着点急促:“等等——你先回宿舍,我待会儿去找你。”
他说这话时眼里亮闪闪的,像藏着个小秘密。叶寒还没来得及细问,他就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背影看着又雀跃又干脆。叶寒捏着瓶子的手停在半空,看着他走远,才慢慢收回手,心里冒出点说不清楚的期待。
叶寒推开宿舍门时,特意没关严,留了道细细的缝。
没等他在桌子前站多久,门外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江烁脱鞋时双手背在身後,手指还勾着没来得及放下的书包带,关上门时,眼里闪着点调皮的光。
他在叶寒面前站定,故意把背在身後的手晃了晃,声音里带着笑:“猜猜我带了什麽?”
叶寒的心脏忽然像打鼓似的跳起来,震得耳朵嗡嗡响。他说不清楚这莫名的激动是从哪儿来的,只觉得手指尖都跟着发紧。直到江烁从背後捧出那束新鲜的蝴蝶兰,他才猛地僵住了。
那一瞬间的情绪陌生得让他心里发慌。不是期待落了空的失落,也不是收到礼物的欢喜,更像是心里的防线被什麽东西撞开了的慌乱,就像平静的湖面上突然被扔进一颗石子,荡开的圈圈涟漪里全是他读不懂的悸动。
江烁没察觉他的怔忡,把花往他面前递了递,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些:“你看,是蝴蝶兰。”
叶寒盯着那束蝴蝶兰看了两秒,忽然觉得眼眶发涩。
江烁举着花的手顿了顿,眼里的笑意慢慢淡了,露出些慌乱无措的样子:“怎麽哭了?不喜欢吗?”
被他这麽一问,叶寒才下意识擡手去擦,摸到一片热乎乎的湿意时,整个人都僵了僵,这才後知後觉地发现自己在哭。
他说不清眼泪是怎麽涌出来的。不是委屈,甚至算不上多强烈的惊喜,可那点陌生的情绪混着突然冒出来的酸涩,就像有人轻轻揉了揉他的心口,软得一塌糊涂。
他转过脸去,肩膀还在轻轻发抖。
“对不起……”江烁举着花的手往下垂了垂,一脸懊恼地说:“我是不是弄巧成拙了?”
这花是他早上从奶奶花店拿的,特意挑了开得最舒展的几朵。他知道叶寒不喜欢太招摇的样子,连包装都没要,就这麽用棉绳松松地捆着。奶奶当时还笑他小气,说给朋友送花哪有只送三两支的,他却觉得这样正好,就像他们俩相处一样,不用特意打扮装点。
可现在看着叶寒红了的眼眶,江烁忽然觉得自己错得特别离谱。或许叶寒根本就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花哨东西?那份想让他开心的小心思,反倒成了让他难过的原因。
江烁垂着手,握蝴蝶兰的手松了松,正准备转身扔进门口的垃圾桶,手腕却被轻轻抓住了。
他愣了一下,眼里看到的是叶寒柔软的头顶。叶寒不知道什麽时候转了过来,额头几乎要碰到他的手臂,头发随着说话的气息轻轻颤动着:“谢谢。”
声音里还带着点没完全褪去的哽咽,却像羽毛一样轻轻扫过心尖,让江烁那点沉下去的懊恼,一下子就定住了。
“不客气。”江烁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在半空似的,还没落地,空着的手心就被塞进一个冰凉的小瓶子。
他低头扫了眼那淡橙色的玻璃瓶,再擡头时,叶寒已经转过去了,肩膀还带着点没平复的轻轻发抖:“你走吧。”
江烁猛地睁大了眼睛,这是叶寒头一回赶他走。他的脚像被钉在地上,攥着瓶子的手紧了紧,没动。空气安静了几秒,他才放轻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那……明天能来找你吗?”
身前的人传来一声闷闷的“嗯”。
“那我先走了,明天见。”江烁捏着那瓶香水,又看了眼叶寒的背影,才慢慢转过身离开。
门内的叶寒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後背抵着衣柜门板滑坐下去。他擡手摸到桌角的纸巾盒,抽出几张胡乱往脸上糊。鼻子堵得发闷,眼眶又热又胀,方才强压下去的哽咽顺着喉咙往上涌,带着点狼狈的湿意。
一开始只是被那阵陌生的情绪搞得慌了神,眼泪没打招呼就流了出来;後来不知怎麽就收不住了,像有股委屈混着暖意,在心里翻来翻去,逼得他只能任由眼泪往下掉。
更让他慌乱的是那阵突然冒出来的羞耻感。长这麽大,除了记不清事的小时候,他从没在任何人面前这麽失态过,偏偏这个人还是江烁。
他把脸埋在纸巾里,肩膀还在轻轻发抖,桌角那束蝴蝶兰的淡淡香味飘过来,混着空气里没散尽的香水味,奇怪地让人慢慢平静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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