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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酒入喉,苦得如同此生未竟之梦。
他闭上眼,唇角仍含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笑。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落在膝上,悄无声息。
片刻後,他猛然握紧桌边,身子剧烈一震,颤栗中面色发白,汗湿额角。
可他始终未出声,也未倒下。
只是像一棵折断的青松,慢慢地,在自己的骨节中,沉默地,断裂。
等他静下来的时候,殿中唯馀风声。他身子仰靠在座椅之中,眼睛半闭,仿佛只是在微笑着打盹。
,空空如洗,落在他脚边。
李起凡死後没多久,长公主。
她穿着一袭内朝便服,素缎玄色,未带,目光触及那座椅上的尸体时,动作一顿,站住。
她没有哭。
只是慢慢走到李起凡身前,目光凝在那风发丶锋芒毕露,,死得干净利落,没有半句争辩。
她跪下身来,手指轻轻拂过他鬓角一缕散发,眉头微蹙,良久,低声开口:“对不起。”
这句话如一粒石子落入深潭,声音轻,却沉。
她缓缓起身,垂眸望他最後一眼,然後转身走出偏殿。
她没吩咐为他下葬,也没让人鸣钟披麻。
这一切太重了,重得她知道不能让李鸾徽知晓。
那人正在养病,病中的他心肺薄弱,李起凡之死若传入耳中,怕是立刻引发大恸。她不愿——或者说,她不能承担这一後果。
于是她吩咐:“今夜偏殿之事,所有人闭口不提。”
“谁传出去——”
她顿了顿,目光凛冽如刀:“杀头。”
朝局暗流依旧,天未明,宫灯犹燃。
只是谁也不知道,那个被钦定为牺牲的人,早已独自饮尽一杯冰冷毒酒,在无人知晓的黑夜里,沉默死去。
一晃数日之後,正午时分,烈阳炽白,皇城西侧的石阶却凉意深重。
秦斯礼一身朝服立在三省通政司外,双手藏入袖中,手心已是一片冷汗。他的眼神直直地盯着不远处的内阁传折门,那里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动静。
那封他亲自写下丶精心措辞的折子——关于徐圭言调往御史台之事——递上已有五日,按理说,这类人事调动若得圣上口谕,三省应当立刻批复,怎会毫无音信?
他心里已经隐隐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可他不敢信,也不愿信。
终于,他压下心中的不安,转身,疾步前往长公主府。
入了长公主府,正值午後,女官屏退下人。
内殿中,李慧瑾一袭紫金纹官服,正坐在一卷未批完的折子前。她头上只簪了两支简单金钗,手执狼毫,神情冷静如冰山,目光一扫便让人心底发寒。
“你来了?”她语气淡淡,仍旧是高傲的态度,连头也未擡一下。
“长公主,”秦斯礼拱手作揖,“五日前那道奏折,是得了圣上口头允准的,照理说——”
“我扣下来了。”李慧瑾打断他,终于擡头。
话语简短,字字冰冷。
秦斯礼原本还带着几分试探和小心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僵硬。他脸色微变,眸底浮现不甘与怒意,但仍压着火气:“……为何?”
“为何?”李慧瑾轻轻一笑,似嘲弄,又似讥讽,她将笔搁下,缓缓站起身来,裙角曳地,步步逼近。
“秦斯礼。”她唤他的名字,语气却不再如往昔那般温婉。
“你是我李慧瑾的夫君。你在外头,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阴谋算计,把我放在什麽位置?”
话音未落,她猛地擡手。
啪——
一声脆响,在静谧的殿中炸开。
她的手掌甩得极狠,掌风带着冷意,直抽在秦斯礼脸上。他身子晃了晃,硬生生站住了。
那一瞬间,他并未躲,也未闪。只擡眼望着她,眼神复杂,却未有一丝反抗。
“你还有脸,来问我折子为何不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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