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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膳
配殿里,几位先生聚在一处,讨论授课章程。
严先生资历高,学问好,德行出衆,一向是领衔者。
“严先生,近来常宁明显怠懒,时不时便要告假,交上来的课业也不如从前,为何还将他放在甲等?我等不服。”
严先生拈拈胡须,“诸位,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既进御书房,经陛下御笔批准,无论出身如何,都当一视同仁。学子犯错,我们为人师长,要找的是病因,不是放弃学生。若这一程里,常宁还是如此,便由尔等来领衔,我甘愿退居其次。”
英国公钓鱼养花无所事事,英国公夫人整日在商肆里忙碌。在座颇有些过于自负的文人气,自诩清高,自然心有鄙夷。
且不提衆人心内作何感想,口中自是连连称道不敢。
出了配殿,小童阿昭搀着严先生,一眼就瞧见等候多时的常宁。
常宁躬身问好,恭恭敬敬将水囊捧给严先生,“天热,学生备了黄蒿水,清热解暑,敬奉先生。”
严先生颔首,拧开塞子,入口不冷不热,微苦,正合他老人家的品味,“有心了。”
“先生喜欢就好,”常宁眉开眼笑,“先生可否给学生多留些课业?前些日子是学生荒唐,误了学业,蒙先生不弃,请先生多多指教。”
严先生面容端肃古板,闻言睁着老眼琢磨了一瞬,这才目露欣慰,“常生,你是个上进的学子,为人侠义良善,将来定为良吏。老夫之盼你,固守本心。亦宜自励,以图日新。”
常宁动容,拱手垂首:“学生谨记。”
严先生不住点头,当场口述一份课业,“功成不在一日,切忌贪多嚼不烂。你且回去用心攻克,待老夫阅过,再为你酌情增量。”
“阿昭,”他回首叫书童,“老夫有一物遗落在配殿,你在此等候老夫。”
常宁目送先生进配殿,就听那小童冷哼一声,不由失笑,“小先生,可是我惹了你不快?”
阿昭忿忿:“不开窍的呆瓜,再不奋进,先生要被你连累得做不了领衔了。”
严先生慢腾腾挪到窗边,视线越过窗子,瞧见面红耳赤的小童和眉目含笑的常宁,甚是欣慰。
他今日,除却惜才,确有私情。
昔年他为一桩要了无数人性命的大案奔波,夜间难以安眠,晨起时早膳都来不及用一口,便匆匆赶往御书房授课。再一日,晨课前入配殿,书案上放着熨帖的食盒,菜美粥鲜。如此一月,直到常宁号病假,托毛手毛脚的云策给他送食盒,被他撞了个正着,这才弄清缘由。
那年的常宁,堪堪高过严先生的腰,稚龄小儿贪睡爱玩,竟也能给他送月馀的早膳,还特意避着他。
一晃也过去七八年了,严先生再忆起来,还是记忆犹新。
……
常宁挎着书袋,走过鸣春湖,要往东宫去。
月牙门里绕出个昳丽少年,灿如烈阳,奴仆环绕,前呼後拥,眉目间天然一派贵气,唇畔常带三分笑意。
常宁停下行礼,“英国公府常宁,见过殿下。”
“起来吧,”李慎英眉斜挑,“这是要去哪里?”
常宁:“回殿下,臣要去东宫。”
李慎笑意更深,“快去,我不耽误你。太子皇兄雷厉风行,你可莫要让他久等。”
常宁紧张了些,连声道谢,带着青鱼步履匆匆地往东宫赶。
贺成华冷哼,“太子殿下对他倒是好,接连半月都召人进东宫,连膳食都给人备着。”
“到底是香饽饽,”李慎耸肩,惬意地笑,眼尾上翘,眸光直直盯着常宁背影,“谁人能免俗呢?黄白阿堵,还是钱帛动人心呐。”
贺成华目闪精光,“何不敲他一笔。”
李慎笑意不变,却劈头盖脸地骂下来,“战场上的黄沙吃多了,连话都不会说了?也不看看在什麽地方。贺老三,你想死,别拉着本殿下。若不想干,本殿下也有得是人提拔。”
贺成华虽是李慎母族表兄,家中兄弟却有十多个,伸手就抽在自个脸上,呜咽道:“殿下,臣知错。臣再忧心军饷,也不该干这强取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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