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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发生完的冲突也没办法消失，李隆基无言了片刻便道：“此事勿告诉皇嗣。”

“什麽事情不打算告诉旦儿？”

宫人还未应答，门口便传来了一道声音，伴随着的是一声尖细的高呼，“陛下驾到。”

一身明黄龙袍的武瞾拄着拐杖走进来，落後她半步的是本已离去的武承嗣，大抵是怒气未消就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太难，所以他的表情有些扭曲，要笑不笑丶要怒不怒的，扫向李隆基的视线里还带着残留的火气。

他倒是想不生气，但一出去就撞上陛下来看李隆基，他没办法不生气。一则陛下的行为表明其很重视李隆基那小子，自己成为太子的可能性越来越低，再则就是他还没想好该如何在陛下跟前给那个小子上眼药，而现在那个小子在，若是说什麽指不定会怎麽噎自己。

白白没了一个好机会！

可恨！

李隆基对武承嗣的眼神视若无睹，更不关心对方在想什麽，起身行礼：“隆基拜见阿婆。”

武瞾坐到了主位，“不必多礼，起来吧。”

李隆基缓缓起身，“谢阿婆。”他这时候才回答武曌刚进来就问的问题，“叔父派来送饭的宫人听见孙儿咳了两声，以为是孙儿生病了，但就是方才不小心被水呛了一下，孙儿让他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叔父，免得叔父担忧。”

听着自家殿下张口就是瞎话，宫人极有眼色地退下。

李隆基的面色十分红润，武曌不由一笑，“你这皮小子看着也不像是会容易生病的样子，倒是旦儿一贯体弱，他更该担心自己才是。”

这番话明显就是在开玩笑，李隆基跟着笑了两声後将目光移到了桌上，“这些菜是叔父着人送来的，阿婆也尝尝吧。”说着他便夹了一筷子手边的菜，“这是阿婆您最喜欢的燕菜，叔父这些年一直惦记着阿婆，用膳时必不可少的就是它。”

武瞾还没说什麽，站立一旁的武承嗣先道：“皇嗣幽居东宫多年不出，隆基对他饭桌上的菜倒是了解，到底是亲父子，感情深厚。”

他的语气听似只是随口的感叹，但话里的意思深思起来就是在说李隆基不尊陛下之令，不知道偷偷摸摸去看了李旦多少次。

李隆基手上动作微顿，视线看向武承嗣，对方眼底的得意十分明显，仿佛在说—臭小子，被我抓到机会了吧，我倒要看你如何跟陛下解释。

大概几息的功夫，李隆基便唇角扬了扬，但神情却莫名让人觉得悲伤，“叔父与阿婆口味相似，阿婆喜欢的菜叔父也喜欢，昨日与叔父共进膳食，叔父的口味多年没变，但终究是好几年过去了，过去隆基不懂事，未能一直在阿婆面前尽孝，这些年阿婆的口味许是变了吧，今日是隆基冒昧。”

这一番话说得可谓是情真意切，武瞾的脸色微沉，但话是对武承嗣说的，“魏王，他一个孩子，你总针对他做什麽，哪有一点儿当长辈的模样。”

她人是老了，但眼睛没瞎，自然看出了武承嗣在处处针对李隆基，武承嗣想干什麽她心知肚明，过去她主意未定可以容他们胡闹，但现在隆基就是她的继承人，其他人便不能欺负他，起码明面上不能，不然皇室威严何存。

私底下他们斗得你死我活，她懒得管，自己各凭本事去活，但那些斗争放到她眼皮子底下，她便不能不管。

被训的武承嗣满心不服，但不敢反驳武瞾的话，躬身认错，“承嗣言语不当，望陛下恕罪。”

武瞾好好的兴致没了大半，摆摆手，“没什麽事你便回府去吧。”

武承嗣无声吸了口气，“臣遵旨。”

殿内很快便剩武瞾与李隆基二人，看李隆基一直站着，武瞾道：“现下也没外人，坐下吧。”

李隆基也不扭捏，“谢阿婆赐座。”

已经很久没有与武瞾这样单独相处过，李隆基不知道对方打算问什麽，是以微垂着头，静等对方发话。

看着方才赢了武承嗣也不骄不躁的孙儿，武瞾的心情好了许多，和颜悦色道：“不必拘谨，朕就是想着来看看你罢了，没什麽事情，用饭吧，韩爱卿给了你挺重的任务，你应该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浪费。”

听到这话，李隆基脸蛋微红，“是孙儿来迟了片刻，被罚是应该的，老师已经很仁慈了。”

武瞾摇摇头，缓缓站起了身，门外的上官婉儿立马快步进来扶人。

站稳後武瞾才道：“好好跟着韩爱卿学，朕可是随时会考你功课的。”

李隆基认真点了点头，然後才道：“阿婆你要走了吗？”

武瞾：“还有些政务要处理，你快些用饭，待会儿韩爱卿该回来了。”

想到还没抄完的书，李隆基轻呼了口气，也没留人，“孙儿晓得，待闲暇时孙儿再去跟阿婆请安。”

武瞾没再说什麽，踏着缓慢的步伐离开了偏殿。

龙撵一路往迎仙宫而去，快到之时武曌却没立刻下来，她坐着沉默良久，然後吩咐身旁的女官，“去东宫传旨，晚些时候让皇嗣来此用膳。”

女官领命，“是，陛下。”

……

偏殿终于清静下来了，被李旦派来送饭的宫人可算是有了机会，悄咪咪地进来收拾食盒，收拾的过程中却发现李隆基一直没动筷子，眼睛看着桌上的饭菜，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跟着李旦身边多年，是看着李隆基从一个小不点长到现在这个模样的，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殿下是有心事吗？”

听到宫人的话，李隆基才回神，微微一笑，“我没事，你回去後不要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皇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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