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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莺脚步一顿,转过头来嘿嘿笑,眼底有些羞涩,“这都是该记的,姑姑您夸我反叫我不好意思。”
语气活泼,脸上也只是单纯的羞涩,旁的情绪完全没有,越是这样,菀银越是将这张脸蛋流露的神情彻底透析,她不置一词。
东楼洗浴不方便,屋子小,没有浴桶,要擡水桶到侧房,趁水还热浇淋着洗澡,菀银擡水桶不吃力,解发褪衣都迅速,她拿瓢舀水,淋下水打湿身子。
水淌过身躯,浇打在地上,溅出水声的同时,菀银听到屏风後动静。
动作停顿,屏风後有人影浮现,停在屏风後,没有再侵进这片满是水的区域。
菀银扬翘起唇畔,继续舀水淋身子,一边说:“公公,要过来看麽?”
水声再响,接着是屏风後的沉默,菀银接着舀水淋。
“你洗澡怎麽不关窗?”翦生终于开口。
“留给您的啊,”菀银放下水瓢,走了几步,“您这不就来了?”
屏风上身躯移动,翦生注视着她每个脚步,下一步又去到哪个位置,忽然看不见了,是菀银走了出来。
“哼,你倒是会算人心,”翦生蹙蹙眉,背身,却有白纤的双臂缠入腰间,从背後虚揽上他。
搬到东楼来,条件不比两仪殿,菀银那手本来就生冻疮,到这边来冻疮愈发厉害,手指青紫溃烂,甚要生水泡。
“什麽人心?奴婢猜中的是公公的真心,”菀银侧脸靠在翦生背後,“您转过来看看奴婢?”
比回答先到的,是手指突兀而来的冰凉滑腻,菀银猛地缩手後退,她皱眉查看手背,什麽都没有发生,翦生只是给她的手指抹了点药。
被她极大的反应刺激,翦生下意识转身过来掐她两颊,他向下一瞥,她早就裹好了布帕,他笑她,“弄姿作态,你真是胆子大,敢用辛贵妃的名义私刑宫人。”
“不及公公传假口谕,”被翦生掐着颊被迫擡头,菀银更方便看他,她弯弯眼,“公公,奴婢有事拜托您。”
翦生放手,把她手拉回来继续涂药,头不擡,随口说:“我惜命,丢命的事不干,菀银要是愿意陪我死,可以考虑。”
“奴婢自然陪您死,”菀银道,“不过比起咱们,辛贵妃应该先死。”
“这不对,”翦生涂完药,正塞瓶塞,菀银直接褪了布帕,毫不忌讳地走到衣架子边去拿衣裳。
菀银又走回来,停在翦生面前,手捏着系带却迟迟没有系,“哪里不对?”
翦生同她互视一眼,接过系带,帮她系,“辛贵妃死,我怎麽在後宫做权?你忘了最初怎麽和我说的?”
“记得呢,奴婢问您不想把权势做得更大麽,”小衣系好,菀银又递给他衫衣,故意拖缓时间,意图明显,她本来也没想用什麽高手段骗他。
翦生没说什麽,继续帮她系。
“可是,”衫衣内袄外襟都穿好,菀银锁上了窗鈎,回头,“公公,您还有得选吗?”
浴房外脚步声恰时响起,翻莺在外喊:“菀银姑姑,您怎麽还没出来?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翦生略意外,漂亮的眼勾起更深的弧度,他靠过去,弯下腰和菀银平视,低细柔柔的声从嗓中绻出,“菀银,这段时日,其实我很想你。”
唇与唇只有半指距离,下颌微微地仰,这个姿势,是翦生习惯来索求亲吻的,菀银擡眼,瞳眸对瞳眸。
“啪!”一耳光,打偏翦生的头,哼出低吟辨不清是被掌掴的疼还是发自肺腑的出了声。
闻声,菀银生出难以言喻的滋味,一半来源于她没想动手打他,只怪他没头没脑地说话,听这种话,她不太适应,严重来说,她承不起这种话,偏偏他总是笑吟吟,假话作真,真话亦真。另一半,来源于菀银自己也想不清的欲念,她索性觉得,他该打,他生来一副贱骨。
菀银伸指杵开翦生脑袋,疼痛揪扯他眼尾,折成一条线。
就着这个姿势,直到缓解脸上辣疼,翦生摸脸,委屈得抿起唇。
他不说话,揉脸。
菀银便对外说:“没事,这里虫多,我洗得慢,将将还打了一只呢。”
“哦,那奴婢先回去了!”
菀银覆手到翦生摸脸的手背,“公公,奴婢拜托您烧楼。”
翦生顺着放下自己的手,蹭她手心,“回直房後,记得给我梳头。”
从何处来,从何处去,菀银靠在窗边,从缝隙中窥探夜中独行离去的翦生,春风本该吹翩他袍角,但浴房的水浸满他衣袍,重得无法扬起,沉重的袍角是他们罪孽的证据。
菀银反复捏措右手,残馀翦生脸颊的滑嫩,和他脸上微热的温度,指尖似乎还能触到他颤颤的睫,她鬼使神差地,用指尖触摸自己的眼下。
残留的睫颤错感,和平日有意无意地脸颊相触混织在一起,仿佛翦生没有走,还在这里,和她贴着脸。
意识到荒唐,菀银猛然撤手,撤太快撞在窗框,涂的药被蹭走,冻疮撞击像把手骨撞碎。
菀银嘶了声甩手缓疼,又觉袖子里沉甸甸的,往里一扒拉,翦生竟然偷偷往她袖子里塞了一串彩绳银元,她想了想,又把它塞回去了。
嗤自己,亦嗤翦生,“贱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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