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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意识时,天亮了,玉悲做了一夜噩梦,睁开眼後终于能勉强看清。
她翻箱倒柜,找到了玉仪和师仗那边势力的信,字迹和司潋的很像,但熟悉司潋的人能看出这不是司潋的字。
大致内容就是把玉悲形容成一个叛徒,逼死玉霍,投靠阉宦的叛徒,并把郁菩随太子下塘州的事告知,求他们对太子下手。
玉悲烧了信,把玉仪的尸首拖到後山,司潋的坟也在这里,她什麽都没想,直接挖开司潋的坟墓,司潋的尸首还没有腐烂,她身上刀口很深,死不瞑目。
玉悲猜是司潋不同意报复郁菩,玉仪就把她杀了。
玉悲把玉仪的尸首抛进去,一并焚烧。
她又歇了一天一夜,等到眼睛不会动不动就模糊後,她处理师门,重要的,不重要的,能烧就烧,不能烧就埋。
玉仪的屋子里,有很多小香囊,全绣了玉霍的名字。
可能这并不是玉仪跟玉悲反目的全部原因,但玉悲依旧恼火,有怨玉仪的话,但没说出口。
所有的,一切的,玉悲把它们全掩盖了。
下山,顺手把玉霍的坟也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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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寻不到,多半是出意外了,皇帝震怒,命郁菩赶回京,一路勒马疾驰,连西厂都没来不及回去。
玉悲得知郁菩回来了,赶到宫外去等,等,等,等到天黑,又天亮,等到皇帝要处刑郁菩的消息。
除夕当日,郁菩着一身单薄的囚衣,被两个狱卒押着上台,在一片唾骂中,刽子手擦刀。
玉悲连人群都挤不进,站在极远的地方只能略微看见郁菩蓬乱的头发,和手脚上不干净的血迹。
郁菩的罪状有很多,最严重的有五项,结党营私,祸乱朝纲,秽乱宫闱,迫害忠良,甚至有一项是弑杀皇嗣,这一项详细彻查过,他早年的确弑了不少刚诞下的幼子。
朝内大部分文人以及高家的臣子将这些年的郁菩压迫与过错全搬到皇帝面前,假的说成真的,真的说得更情真意切。
加之护太子不周,够砍郁菩八百个脑袋了。
再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玉悲听见一声令下,刀落下去了,她连看都看不见,当然她也不是很想看。
她没有过多的情绪,莫大的悲後是麻木,是空洞,她就这麽一直站在原地,连个表情都没有。
那些个人把郁菩的衣物全撕下,把他的头丶身挂在市坊口,一堆人跑来围观,睁大好奇的眼睛去看所谓阉人的身体。
“咦,真恶心!”
玉悲终于有了反应,走到那人身边,他认出玉悲,也不怕她,扯着幸灾乐祸的调子嘲讽她:“怎麽,我说错了?阉人恶不恶心,你最清楚吧。”
玉悲没说话,沉默走开。
夜里,她杀了那个人,带走郁菩的尸首,带他上山,把他埋起来,没有立坟墓,她站在坟前,雪落了她满肩。
不难过麽?她难过,已经难过到日子混沌,每天起床摸到身侧空荡,下意识喊郁菩,才想起他死了,于是下榻去,又要恍惚撞到膝盖,撞到腿,了了几日,她身上全是走神撞出的淤青。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她以为会撕心裂肺,会痛苦到肝肠俱断,但并没有,现在的情况她很早就料到过,想必郁菩自己也晓得,所以真到了这个时候,格外平静。
除了山上的小宅子和很大一笔钱财,他没有给她留任何东西,他希望她可以继续混迹天涯,留给她什麽念想反而束她手脚。
西厂办事不利,西厂督主的罪状罄竹难书,皇帝很快下令撤西厂,原先西厂的番役散的散,没多少人调到东厂。
郁菩的府邸被查封,在查封之前玉悲就搬到山上那间院子去了。
郁菩就在山腰,玉悲随时随地可以下山腰去看他。
这里地势很好,有人上山玉悲可以很快得知,也就不怕江湖里的人找上门。
小决在东厂很习惯,承过郁菩的教导,他什麽都干得出色,不怕吃苦,不怕别人数落,实在受不了了,他就偷偷跑到山上来找玉悲。
玉悲的怀抱很温暖,可以把所有的蹉跎与苦难都挡开,小决伸手抱玉悲,不太好意思,腆着一张脸,喊她:“主母。”
後来小决长大了,就不抱玉悲了,上来见她的次数也变少了,但他时时有寄信来,问她近况。
玉悲找了一日,给自己改了姓名,她离开师门遇到郁菩那天是除夕,郁菩死时也是除夕,他们的悲剧好像只存在于冬天,她觉得过了冬天,就会好起来吧?
想了想,就把自己的名改成了经冬。
偶尔早晨没那麽冷,她就坐在院子擦拭她的软刃,刃法是从郁菩那儿学的,软刃也是他给她做的,布帕擦过刀刃,雪光和日光从刃上反出,有一道似江海凝聚的清光,晃了她的眼,眼前又很快虚化。
她擡手摸摸眼,以为眼睛还没治好,结果掉了滴泪水,她一怔,赶紧擦了。
擡头远望,又是一轮新日。
——《清光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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