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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昭停在他面前,双眸直勾勾盯紧了他:“你怎么不说话?”任羡之抿唇沉默了一瞬,有些艰涩地开口:“娘娘可知,那金丹是何物所制?”他不等她回答便自顾自说了下去:“此乃罂粟、朱砂、水银等剧毒之物混合而制,多年前先皇只服用数日便神志颠倒,不受控制染上毒瘾。”“吕献以娘娘解药相要挟,逼着陛下退位禅让,又以命换命服用那剧毒金丹。陛下一连服用了二十多日,早已形销骨立,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这期间,陛下命我另寻解药,便是知晓吕献此人狡诈阴险,恐不会如约交出最后的解药给娘娘解毒。我眼看陛下日日消瘦,约莫在十日之前,他便已然时常昏迷不醒,只偶尔清醒却还念叨着娘娘的名字。”“陛下自知时日无多,但为了娘娘的解药还是要继续苟延残喘拖延时间,他数着日子等到最后一天,直至吕献没了利用价值,便布置好一切预备将其铲除。谁料那吕献竟察觉到了异样,抱着必死之心往自己身上浸了火油,借着送金丹之名进了立政殿,随之自焚与陛下同归于尽。”任羡之说到最后,嗓声已是隐隐有些哽咽。他垂着首,将悲恸之色掩于泛红的睫下,薄唇紧绷成一条线:“幸不辱命,我制成了娘娘的解药。”“此毒复发三次将无药可救,娘娘已是发作过两次,还请娘娘不要辜负陛下一番心血,尽快服下解药!”任羡之双手将玉色药丸奉上,谢昭昭却垂眸敛住神色,脚下似是踉跄了两下:“赵瞿呢?”她嗓音止不住发颤,呼吸几次沉浮,如低喃般重复道:“赵瞿的尸首呢?”见她神情执拗,任羡之有些无奈,只得命人将今晨于断壁残桓中搜寻出的尸首抬了过来。作为医者,任羡之见过不少死人,但这般面目全非骇人心魂的尸体却还是头一遭见。他怕吓到谢昭昭,忍不住提醒:“娘娘,陛下尸首烧毁严重,您还是不要……”话未说完,谢昭昭已是掀开了担架上的白布。随着白布翻起,一股难闻刺鼻的焦糊味混着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面前尸首已经不能称之为一个人了,他的皮肤早已不复存在,只余下一块块焦黑、卷曲的残骸紧紧地贴附在骨骼之上。黑发烧尽,留下光秃渗着密密麻麻血泡的头皮,面部的肌肉被大火燎得萎缩变形,血肉向外翻卷着黏连在一起,再难分辨出五官样貌。这一幕猝不及防撞进任羡之眼中,他不忍直视,垂首别开了视线,胃里一阵翻涌。倒是谢昭昭一瞬不瞬地盯着烧焦的尸首,她不光仔细地看,甚至还动起手来,抬指在尸首眉眼上轻抚。她抚过他的眉心,抚过他的脖颈,又轻轻拉起他焦炭化的手掌。她似乎一点都不怕他,将那盖住尸首的白布一寸寸掀开,视线不住流连,一双手从上至下摩挲了个遍。直至任羡之等得浑身发僵,脊背渗出毛骨悚然的冷汗,谢昭昭总算重新将那白布盖回到了尸首身上。她轻声道:“我可以将他带走吗?”“……”任羡之喉间干涩,眸中不掩震惊之色。她想带走这骇人的尸首?带到哪里去?他不由沉默着滚了滚喉结:“太上皇驾崩乃国之大丧,此事非我一人能左右,死者为大,还望娘娘节哀顺变,让逝者入土为安。”谢昭昭低着头不说话了。便在任羡之心底发慌时,她倏而伸手:“解药给我罢。”任羡之一怔,将药丸递上。谢昭昭擦干净手上的焦灰,拿过解药吞服下去。动作利索地让任羡之满心疑惑。她问:“赵瞿生前可有对你嘱咐过什么?”任羡之不作思考:“陛下让我照顾好娘娘。”谢昭昭抬眸直直望去:“那从今日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对吗?”她语气平静,再无方才咄咄逼人之态,却叫任羡之更加恍然。他喉间微哽:“是。”谢昭昭转身便离开:“那你随我来吧。”任羡之搞不清楚谢昭昭到底想做什么,直至她推开两仪殿的殿门,将地上赵晛的尸首大剌剌暴露在他眼前时,他心跳不禁骤停了一瞬。任羡之面色一凛,下意识地蹲俯下身,将两指抵在赵晛颈侧探了探。不出意料,赵晛已经没有了脉搏,尸身隐隐泛着凉意。“是我杀了他。”明明是弑君大罪,她神情平淡地却像是在与他谈论今日天气的好坏。许是她太过镇静,倒让任羡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不管赵瞿是因何禅位于赵晛,也不管赵晛到底是不是赵瞿的亲生血脉,总归如今赵晛才是一国天子,倘若赵瞿不在了,赵晛也死了,那越国朝堂必将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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