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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晨雾还没散尽,红星服装厂的电话就响得像爆豆。沈星晚握着听筒,指尖冰凉,电话那头是上海布料行的张老板,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焦虑:“星晚妹子,我刚听说你跟德国客户闹翻了?他们说你家旗袍质量不过关才毁约,这要是真的,我这刚的布料可就不敢给你账期了啊!”
“张老板您别听谣言!”沈星晚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攥着桌布,米白色的的确良桌布被捏出深深的褶皱,“是他们单方面毁约,我们已经通过仲裁赢了官司,赔偿款都到账了!”
“赢了官司?可外面都传你们货砸在手里,资金链断了!”张老板的声音透着怀疑,“昨天还有人拿着你们的旗袍样品来我这儿,说五十块一件清仓,说是你们厂的尾货!”
挂了电话,沈星晚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她走到窗边,看着车间外聚集的几个供应商,他们正围着陆战锋低声说着什么,陆战锋穿着件军绿色的厚褂子,眉头拧成了疙瘩,额角的疤痕在晨雾中泛着青,正不停地摆手解释。
“星晚姐,广州的客户也来电话了,说要暂停下个月的订单,等‘事情查清’再说。”小花抱着电话记录本跑进来,辫梢的红绳乱蓬蓬的,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还有县百货公司,说要去仓库验货,怕咱们用次料充好料!”
沈星晚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这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十有八九是赵厂长趁机散布谣言——上次商标侵权和偷税漏税的官司没占到便宜,这次肯定想借合作破裂的事彻底搞垮红星厂。
“太过分了!”陆战锋推门进来,军绿色的褂子上沾着露水,显然是刚送走供应商,“刚才王老板说,有人给他看了张‘证据’,说是咱们的旗袍开线照片,我一看就知道是假的,那针脚根本不是咱们厂的手艺!”他的拳头攥得咯咯响,指节泛白,“我去找赵胖子算账!”
“别去!”沈星晚拉住他的胳膊,指尖触到他结实的肌肉,能感觉到他身体里压抑的怒火,“现在去找他,正好落人口实,说咱们恼羞成怒。”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谣言止于真相,咱们得用最正规的方式澄清。”
“怎么澄清?跟每个人解释吗?”小花急得眼圈红,把记录本往桌上一摔,“现在外面传得有鼻子有眼,说咱们欠了一屁股债,下个月就要关门了!”
王师傅拄着拐杖走进来,藏蓝色的斜襟棉袄上沾着棉絮,显然是从车间赶过来的。她把手里的旗袍往桌上一放,正是那件被传“开线”的样品:“星晚你看,这针脚歪歪扭扭,锁边也没锁牢,咱们厂的质检员眼睛里可容不得这沙子!”老人的手抖得厉害,顶针在晨光下闪着光,“这分明是赵大海他们搞的鬼,故意拿劣质仿冒品败坏咱们名声!”
李师傅跟在后面进来,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我刚才去邮局问了,最近有不少匿名信寄往各地的百货公司,内容都差不多,说咱们厂的质量出了问题。这是有组织的造谣!”
车间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缝纫工们手里的活计慢了下来,眼神里满是焦虑;仓库管理员不停地清点库存,生怕真有客户来验货挑刺;连做饭的张大妈都跑过来问:“星晚啊,咱们食堂的米还够买下个月的不?”
沈星晚站在高台上,看着底下一张张不安的脸,突然想起刚建厂时的艰难——火灾、资金链断裂、人才流失,哪次不是凭着一股劲熬过来的?这次也一样。
“都安静!”她的声音清亮有力,压过了车间里的嘈杂,“我知道大家现在心里慌,但慌解决不了问题。德国客户毁约是事实,但不是因为质量,是他们自己经营出了问题,仲裁书就在我桌上,白纸黑字写着他们违约赔偿!”她举起那件仿冒品旗袍,“至于这所谓的‘开线证据’,大家看看这针脚,咱们厂的标准是每厘米八针,这上面最多五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仿冒品!”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眼神里的恐慌被疑惑取代。
“星晚姐,那咱们咋办啊?总不能让他们这么造谣!”一个年轻的缝纫工大声问道。
“办法有一个。”沈星晚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陆战锋身上,眼神坚定,“咱们在省报上刊登澄清声明,把仲裁结果、质检报告、客户评价都登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真相!”
“登报纸?那得花不少钱吧?”有人小声嘀咕。
“钱必须花!”陆战锋上前一步,军绿色的身影像座定心石,“这不是花钱,是保住咱们的招牌!星晚说得对,咱们行得正坐得端,就得让所有人都知道!”
接下来的两天,沈星晚和李师傅一起整理材料:仲裁委员会的裁决书复印件,上面盖着鲜红的公章;每批次旗袍的质检报告,李师傅的小楷对勾密密麻麻;香港陈子昂先生的评价信,用烫金信纸写着“工艺精湛,合作愉快”;还有车间的生产照片,王师傅带着工人刺绣的场景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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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明得写得恳切点,既要说明事实,又不能显得太咄咄逼人。”沈星晚趴在桌上修改声明稿,笔尖在纸上划过,“要让看到的人觉得咱们是被冤枉的,是讲诚信的企业。”
陆战锋坐在旁边,帮她剪报——把之前省报报道红星厂创业故事的文章剪下来,准备和声明一起刊登,增加说服力。他的手指笨拙地捏着剪刀,军绿色的袖口挽得整齐,露出手腕上因为常年干活留下的疤痕,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竟显得格外温柔。
“这里可以加一句。”他突然指着稿子说,“就写‘所有产品均可追溯,欢迎监督’,这样显得咱们有底气。”
沈星晚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暖烘烘的。这个曾经连账本都看不懂的男人,现在已经能在危机时刻给出这么中肯的建议。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拂去他肩上的线头,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的脖颈,两人都像触电似的缩了缩,脸颊瞬间红了。
“对了星晚姐,”小花拿着一摞信件跑进来,脸上带着气愤,“邮局又送来一堆匿名信,都是骂咱们的,还有人画了丑八怪漫画!”
沈星晚接过信件,翻了几封,突然笑了:“这些信正好能证明有人恶意造谣,咱们把信封复印下来,和声明一起登报,更有说服力。”
刊登声明那天,沈星晚特意去了县城的报刊亭。省报的头版右下角,“红星服装厂澄清声明”几个黑体字格外醒目,旁边配着仲裁书和质检报告的照片,还有那段“诚信经营,品质为王”的宣言。
路过的人渐渐围了过来,指着报纸议论起来。
“原来是德国客户毁约啊,我就说红星厂的衣服质量好得很!”
“还赔了四万多呢,这厂子有骨气!”
“赵厂长上次还跟我说红星厂快倒了,让我去他那儿进货,看来是骗人的!”
上海的张老板第一个打来电话,语气里满是歉意:“星晚妹子,对不住啊,哥不该听信谣言,布料我这就给你货,账期照旧!”广州的客户也来电报,说下个月的订单加倍,“就信你们红星厂的信誉!”
车间里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缝纫工们踩着缝纫机,节奏比以前更快了;王师傅带着刺绣组,把“诚信”两个字绣在了新旗袍的内衬上;陆战锋指挥着工人装车,准备给百货公司送货,军绿色的褂子在阳光下闪着光。
傍晚收工时,沈星晚看着报纸上的声明,心里百感交集。陆战锋递给她一个烤红薯,是从食堂刚拿的,还冒着热气:“张大爷刚才来说,今天来买衣服的人比平时多了三成,都说看了报纸信得过咱们。”
沈星晚咬了口红薯,甜丝丝的暖流从喉咙暖到心里。她靠在陆战锋肩上,看着夕阳把厂房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心里踏实得像落了地的种子。
“陆大哥,你说咱们以后还会遇到这种事吗?”她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更多的是坚定。
“可能会。”陆战锋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初冬的寒意,“但我知道,不管遇到啥,你都能想出办法。就像这红薯,外面看着不起眼,里面的心是甜的,咱们红星厂就是这样。”
沈星晚看着他眼里的笑意,突然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这次危机公关不仅澄清了谣言,更让“星晚”牌的信誉在风波中变得更牢固。那些曾经的质疑和谣言,都成了检验诚信的试金石。
车间里的灯亮了起来,缝纫机的“嗡嗡”声和着大家的说笑声,在初冬的傍晚里格外温暖。沈星晚知道,只要他们坚守诚信,团结一心,就没有过不去的坎。而她和陆战锋之间的感情,也像这经历过风雨的厂房一样,越来越坚固,越来越温暖,在彼此的支持中,走向更长远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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