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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味的小鱼
薄荷糖在舌尖化开时,林砚听见沈驰野的朋友在远处喊“还差一次”。他侧头看沈驰野,对方正低头假装研究手里的扳手,耳尖却红得快要滴出血来,连带着脖颈处的皮肤都泛着薄红,像被灯光烤得微微发烫。
“别听他们的。”沈驰野的声音有点闷,扳手在掌心转了半圈,“就是……想让你多待一会儿。”
林砚没接话,指尖摩挲着那只机械蝴蝶。金属翅膀上的银蓝颜料被磨得有点发亮,想来是沈驰野反复摩挲过的。他忽然想起自己画室里那盆薄荷,今早发现又冒出片新叶,嫩得发绿,像极了此刻心里悄悄冒头的情绪。
派对散场时已近午夜。沈驰野送林砚回去,两人沿着江边慢慢走,晚风卷着水汽扑在脸上,带着点夏末的凉。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时不时交叠在一起,像画里没擦干净的笔触。
“那幅江堤画,”沈驰野忽然开口,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能给我吗?我想挂在床头。”
林砚脚步顿了顿:“还没画完。”
“我等。”沈驰野说得很干脆,转头看他时,眼里的光比江面上的星光还亮,“等你画完,等你愿意给我。”
林砚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移开视线,却看见江面上漂着盏孔明灯,橘红色的光在黑夜里晃啊晃,像他调色盘里总也用不完的那抹暖黄。他忽然想起沈驰野说过,小时候总爱和朋友来江边放灯,说这样能把心愿寄到云里去。
“想放吗?”林砚指着那盏灯问。
沈驰野愣了下,随即笑起来:“你会?”
“不会,但可以学。”林砚的语气很认真,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口袋里的机械蝴蝶,“下次……带画具来,边画边放。”
沈驰野的脚步停住了。他站在路灯下,逆着光,林砚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带着点微颤:“林砚,”
“嗯?”
“第三次了。”
林砚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刚刚笑了。不是抿着嘴的浅笑,是真的弯了眼,连带着肩膀都轻轻颤了颤。他想解释点什麽,舌尖的薄荷味却忽然变得很浓,呛得他差点咳嗽。
沈驰野忽然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嘴角。指尖的温度带着点晚风的凉,却烫得林砚猛地後退半步。
“别动。”沈驰野的声音很低,像怕惊飞什麽似的,“刚刚有片花瓣。”
林砚这才发现,自己衬衫上沾了片蓝花楹的花瓣,想来是从画室带出来的。沈驰野捏着花瓣扔进江里,动作轻得像在对待易碎的颜料。
走到画室楼下时,沈驰野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进林砚手里。是个小小的玻璃罐,里面装着半罐细沙,掺着几粒亮晶晶的碎钻,在路灯下闪着光。
“上次去海边捡的。”沈驰野挠了挠头,“想着你调颜料时,说不定能用上。”
林砚握着玻璃罐,指尖能摸到细沙的纹路,像触摸到了沈驰野藏在大大咧咧下的细腻。他忽然想起阿哲说的“复古灯”,想起机械蝴蝶上的颜料,想起生煎里藏着的醋包——原来有些心意,早就像颜料浸过画布似的,悄悄晕满了整个夏天。
“沈驰野,”林砚擡头,声音比晚风还轻,“那幅画,我明天就画完。”
沈驰野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孔明灯。他张了张嘴,想说什麽,最终却只是笑了笑,挥了挥手:“早点休息。”
林砚转身上楼时,听见身後传来沈驰野的喊声:“林砚,明天我带生煎去看你画!”
他没回头,只是捏紧了手里的玻璃罐,嘴角的笑意却怎麽也压不住。楼道里的灯昏黄,映着他的影子,像幅刚起笔的速写,线条里都藏着甜。
回到画室,林砚没立刻开灯,借着窗外的月光走到画架前。他伸手抚过画布上那两个模糊的人影,指尖停在蝴蝶翅膀上。
然後,他拿起画笔,蘸了点刚调的暖橙色,小心翼翼地,把其中一个人影的轮廓,描得更清晰了些。
月光落在画布上,像给这幅画镀了层银。林砚看着画里渐渐清晰的身影,忽然觉得,这个被颜料浸过的夏天,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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