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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知的真心4（第1页）

宴知的真心（4）

玉勺被挥开，撞在白玉碗沿，发出一声清脆的磕碰声。温热的羹汤溅在月白袍袖上，晕开深色的污渍，如同纯洁画卷上突兀的墨点。

晏知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那总是盈满流光溢彩的桃花眼，清晰地掠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像是精心搭建的纸牌屋被忽然吹入的冷风撼动了一角。她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袖口的污渍，长睫垂落，掩去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殿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云韵冰冷锐利的质问如同实质的冰锥，悬在半空。她紧盯着晏知，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反应。这位玩世不恭丶看似永远游刃有馀的“晏公子”，此刻竟露出了近乎无措的脆弱感。

许久，晏知才极慢地擡起头。

她没有去看袖口的污渍，也没有立刻回答云韵的问题。而是伸出手，用指尖，极其小心地丶轻轻揩去溅在云韵手背上的一滴羹汤。她的指尖微凉，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

“我……”她开口，声音竟有些发干，失去了平日里的清越慵懒，显得低哑涩然，“我只是想……对你好。”

这话简单得近乎苍白，甚至有些笨拙。与她平日里巧舌如簧丶颠倒黑白的模样判若两人。

云韵蹙眉，眼中的审视并未褪去。

晏知似乎被那目光刺痛，她收回手，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那双桃花眼里，戏谑丶风流丶玩闹……所有僞装层层剥落，最终露出底下深藏的丶几乎有些笨重的真心。

“我知道我手段不入流，骗你，算计你，惹你生气……”她语速有些快，带着一种急于解释的迫切，“因为我……我不知道该怎麽靠近你。”

她目光落在云韵身上，那眼神滚烫，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却又因害怕被拒绝而显得小心翼翼。

“你像天上的云，又冷又远，我够不着。我只能……只能想出这些蠢办法，引起你的注意，把你留在我身边，哪怕多一刻也好。”

她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苦涩：“是不是很可笑？我晏知纵横捭阖，想要什麽从来都是直接抢，可偏偏对你……”

她顿住了，视线微微移开，似乎不敢再看云韵的眼睛，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怕了。”

“怕你厌恶我，怕你看穿我所有不堪，怕你……转身就走，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我。”

所以她演戏，所以她故作强势，所以她用这种幼稚又极端的方式，试图在这片她无法掌控的云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云韵怔住了。

她预想了无数种回答——狡辩丶威胁丶甚至更露骨的占有宣言——却独独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坦白。这样的……卑微。

那层层叠叠的算计之下，包裹着的竟是一颗如此笨拙又炽热的心。用最错误的方式，表达着最原始的渴望。

看着晏知微微泛红的眼尾，那难得一见的丶褪去所有僞装後的无措与紧张，云韵心中那堵冰冷的墙壁，竟难以抑制地産生了一丝裂痕。

她忽然想起方才感知到的丶这寝殿四处无声运转的滋养阵法，那需要耗费何等心血与资源？又想起那杯被递到唇边丶火候守了大半夜的灵羹……

这一切，并非只是为了囚禁和折辱。

更像是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捧着自己所能想到的全部最好东西，战战兢兢地送到她面前，只求她能多看一眼。

愤怒和寒意悄然消退，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悄然滋生。云韵依旧沉默着，但周身那尖锐的敌意，却在不知不觉中缓和了下来。

晏知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

她立刻擡起头，眼睛里重新燃起希冀的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再次端起那碗灵羹，这一次，没有再用勺子，而是直接捧着碗，递到云韵面前，眼神亮晶晶地望着她，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恳切：

“姐姐，你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你伤还没好利索，不能饿着。你若是生气，等吃完了，想怎麽罚我都行。”

她的语气软得不像话，甚至带上了一点撒娇的意味，配上那副绝世容颜和此刻小心翼翼的神情，让人难以硬起心肠拒绝。

“我保证，”她补充道，眼神无比认真，“只要你不想走，我绝不强留你。但至少……让我看着你好起来。”

云韵看着眼前那碗热气腾腾丶灵气盎然的羹汤，又看看晏知那满是期待和紧张的脸。

许久，她终是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伸出了手。

不是去接那碗，而是轻轻推了回去。

“我自己来。”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不再有之前的冰寒刺骨。

晏知愣了一下，随即眼底迸发出巨大的丶几乎要溢出来的惊喜，忙不叠地将碗递到她手中，像是完成了某种极其重要的交接仪式。

云韵捧着温热的玉碗，垂眸，小口地尝了尝。

味道极好，火候恰到好处，灵气充沛温和，入口即化，显然费了极大的心思。

晏知就蹲在床边，仰着脸看着她吃，眼睛一眨不眨，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像个得到了梦寐以求糖果的孩子，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慌乱无措？

只要她肯接受一点点的好，哪怕只是一碗羹汤，于她而言，便是天大的进展。

云韵安静地吃着，能感觉到那灼热的视线始终黏在自己脸上。她没有擡头，耳根处，却悄然爬上了一抹极淡丶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绯色。

这无声的喂食与进食，在这奢华的囚笼里，竟生出一种诡异的丶近乎温馨的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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