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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第2页）

陈正则逐渐放松下来，说：“我就说楼老师去我家谈话的时候，从哪准备的那麽多文献依据和心理学材料，给我爸妈说得一愣一愣的。”

他喝光饮料杯里剩下的底，“虽然这麽说不好，但我感觉她大部分话都对牛弹琴，我妈听进去一部分，我爸油盐不进，只是怕被老师发现，不敢再打我了而已。”

柳凌洲和他聊了几句，问了问年纪，说可以有意识地留存受伤的证据。

陈正则挺感兴趣，柳凌洲说有律师朋友在做家庭暴力方向的公益，愿意介绍给他。

方天直勾勾出神，脑中划过妈妈不遗馀力地上门劝导孩子家长的一幕幕。

她不是因家里有经验才早有准备，她是在和家长的一次次谈话中，借着劝导对方的机会，同时也在劝自己。

她应该查了很多东西，过程中逐渐放下一些坚持，放过了自己和儿子，也尽自己所能，希望困在相同沼泽里的学生能轻松几分。

从前方天听过她在家打电话开解别人，对方似是同校一位经历过什麽的老师，她说不要参与过多学生家庭的事情，老师的责任只在校内，离开校园干涉越界，费力不讨好，这份职业固然任重道远，但要想走得长久，很多事要适度。

可如今面对这位学生，楼慧雯明显跨过了自己口中的界限。

方天看着陈正则正直单纯的眸子，微微弯唇。

索性现在看来，妈妈的付出没有得到什麽不好的结果。

陈正则是个话多的人，一开始的安静老实只是因为不熟，聊着聊着就打开了，问起两人成年人工作的日常，问大学的事，看得出对自己的未来抱有十成的期待和憧憬。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仿佛比上午处理工作时流速变快了不少。

正说着话，病房被人推开。

“来，患者家属。”

三人赶紧起立去接床，进到病房里间，按照护士指导将人从运送床移动到床位上，楼慧雯侧身躺着，後背的伤口严密地贴着敷料。

护理熟练地隔着薄被给她套上不会压迫刀口的开衫衣服，及时遮挡了私密处，以免她在人前露出更多狼狈。

方天眼睛红红地看着妈妈迷离虚弱的状态，温热的大手紧紧包裹住她的。

一个年轻的眼熟医生交代说：“手术很顺利，暂时不能下地行走，醒药期间先别翻身，晚上要翻身了找护士一起帮忙，她教你们怎麽做。”

“现在要醒麻药，头晕暂忘都是正常的，要看着患者，六个小时不能睡觉丶吃东西丶喝水，多跟她聊聊天，这个药打完了叫我，我来换药。”护士紧接着介绍，利落地指指挂着的药瓶，随後继续交代更多要点。

方天和柳凌洲认认真真听着，陈正则更是拿出手机备忘录快速打字。

一大串人风风火火来，又风风火火走，屋子里安静下来，方天坐在床边看着妈妈，发丝在挪动间蹭得散乱，他伸手给她整理几下，见人眼睛半阖，赶紧出声：“妈，不能睡觉。”

楼慧雯睁开眼，哑声问：“我怎麽了？”

“你刚做完手术，现在在醒药。”

“什麽药？”

“麻药。”

“为什麽用麻药？”

……

方天陪妈妈说了好半天车轱辘话，脸上带笑，温柔又耐心。

柳凌洲站在他背後，安静地描摹着这一幕。

陈正则偶尔参与对话，在楼慧雯迷糊间回答了好几遍为什麽他没去上课的责问。

手术确实顺利，晚上专家溜溜达达进来查看情况，自信潇洒地嘱咐了一些术後注意事项，说：“只要你不去玩极限运动，不做负荷太重的训练，基本跟没事人一样。”

屋子里荡起笑声，清醒後的楼慧雯也终于露出强颜欢笑外第一抹笑脸。

她年纪不算太大，身体基础扎实，恢复速度不错，不到一周就能下地缓慢行走了，方天每天中午下了班过来看一眼，晚上再和柳凌洲一起到场。

两位护理尽职尽责，专业到甚至将楼慧雯的脾气都摸得七七八八，这些天她们竟是相处得十分和谐，时不时就能看见三人谈笑的场面。

楼慧雯不想学生们知道自己的情况，毕竟还没开学，等到开学的时候她差不多都能正常上课了，告诉陈正则也是他磨人磨得厉害，躲不过去，才让他过来看一眼。

结果这孩子憋不住话，跟班级的同学说了，临近出院的那几天陆陆续续组队来了好多人。

屋子里摆着各种花。

班长和英语课代表一起过来时还吐槽：“神经病啊，谁买的玫瑰花？”

先一步过来的体育课代表抱臂举手，“正是鄙人，病中看点新鲜颜色，有问题吗？”

周末休假的方天一进来，就听见病房里充斥着阵阵欢声笑语，妈妈站在窗边撑着窗台，口中是不痛不痒地呵斥，眼底唇边满是笑意。

他轻笑一下，心里轻飘飘的，被这一幕的温度烘烤着，舒展了许多从前折叠起的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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