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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听语忽然意识到,大概是自己在这件展品前站了太久,加上刚才那番见解让对方误以为自己有意买下,她连忙解释:“君子不夺人所好,我今天就只是单纯来看展的。”
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觉得自己的意图太过于明显被她察觉,他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摆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听听。”
赶来的孟砚舟打断了男人的话,他走过来看了一眼对方,礼貌笑了一下,又转过头对时听语说:“看的怎麽样?”
“还不错,你结束了吗?”
孟砚舟:“嗯,那我们去前面再逛一逛吧。”
时听语点头应下,随即跟一旁的男人笑着点了下头,跟着孟砚舟一起离开。
走远後孟砚舟才开口:“刚才那个人是谁?”
“我也不认识,他应该是怕我看上了那件展品跟他竞争吧,不过也算是同道中人了,他眼光不错。”
*
两个人在展馆中逛了很久,连午饭都是随便买了个三明治凑活吃了,本来Eric还想着晚上结束请孟砚舟他们吃饭,但他因为时听语还是拒绝了。
从展馆出来都已经是下午了,太阳都已经西斜,孟砚舟开车带着时听语回酒店。
“你晚上想吃什麽?我们可以先去吃饭然後再回酒店。”
时听语看着车窗外,半天才说话:“砚舟哥,在前面的路口你把我放下吧,我想一个人回去看看。”
孟砚舟知道她指的是什麽,他没硬说要陪她一起,他知道有些事情她大概是不想被人打扰的。
他将时听语在前面地铁站口放下,嘱咐道:“那你要回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开车去接你。”
“好。”
时听语注视着孟砚舟离开後,招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後报了目的地。
司机听到後还通过中镜打量了一眼後排的人,他觉得时听语穿的衣服一看就是价格不菲,怎麽会要去城中村那种地方,不免看人带了有色眼镜,现在这些小姑娘心思歪的哦,没钱还把自己包装的跟个上流社会的人一样,总想靠着自己漂亮的外表来跨越阶级。
车开了很久才到目的地,司机师傅开口就是天价,时听语听到後愣了一下,她还是清楚打车价格的。
见时听语没付款,师傅不耐烦地催:“小姑娘,你这地方这麽偏,我一路开过来这麽久,再开回去不需要时间啊,那时间就是金钱啊。”
时听语皱起眉头,但也不想跟他起争执,最後还是按照他说的价格付了钱下车。
她擡头朝面前的城中村望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房子密集地挨着,一开窗好像别人家的窗户就紧贴在你眼前,在这里生活,连阳光都是奢侈品。
这麽多年没有再回来,但眼前的一切都还是那麽熟悉,就好像她从未离开过。
凭借着记忆,时听语穿梭在昏暗的小巷子中,像是走进了一个巨大的迷宫中,不知道拐了多少弯,熟悉的房子突然出现在眼前。
时正德出事後,他们卖了以前的房子全家搬到了这里,一栋破旧不堪的二层小楼瓦房,但他们只租了楼下的一间,那间逼仄的小屋是她这麽多年跟奶奶相依为命的地方。
时听语找了个对面位置坐到了台阶上,目光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着的门,她多希望下一秒奶奶就会从里面开门出来,笑着招手叫她进去吃饭。
搬到这里後,王舒雅住不惯这里,也不想过着看不到头还债的生活,很快就傍上了个小老板。她觉得时听语是个累赘,当初走的时候也根本没想着带走她。
那个时候是奶奶给了时听语一个家,也一手撑起了这个家。
即使要还债,即使家里没什麽钱,但奶奶从来不会亏待她,知道她还在长身体,每周都还会跑去菜场肉摊帮老板干些活来换一点肉,然後还会借口自己年纪大了吃不了这些油腻的东西,笑着全都夹到她的碗里。
时听语也很争气,在学校的成绩永远是名列前茅,每次奶奶都会笑呵呵地看着她的成绩单,摸着她的头对她说:“我们听听将来一定有出息,一定能离开这个地方去过更好的日子。”
後来好不容易靠着奶奶没日没夜帮人打杂干活一点点还完了所有的欠款,就当时听语觉得她们的日子要好起来的时候,时正德出狱了,可他出来後自暴自弃,不仅开始酗酒还沾染上了赌博,外面欠的高利贷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
还不上钱他可以躲起来,可她和奶奶不行,那些人隔三差五就上家里要债,恐吓威胁砸东西,到最後时听语甚至连晚上睡觉都会在枕头下面放一把刀,她不知道那些人什麽时候会再闯进来,更害怕那些人把想法会打到自己身上。
那次放学回家,她听见奶奶发了好大的脾气将很久没回家的时正德赶出家门,就因为时正德说她一个女孩子上什麽大学,费钱又没用,最後不还是要嫁人,倒不如现在就给她找个人嫁了。
时听语听到後害怕到浑身都在发抖,她知道时正德指的是那个经常来家里要债的小混混。
他想拿自己去抵债。
可即使她是个女孩,奶奶也从来都没有觉得女孩就要低别人一等,依旧把她当成自己最疼爱的宝贝孙女。
时听语出生的时候就被查出来左耳有问题,王舒雅甚至都想过放弃,最後还是奶奶拿出来自己不多的存款,亲自抱着她辗转在各个大医院去看耳朵,还攒钱给她配能承受范围之内最好的助听器。
连她的名字,都是奶奶给起的。
奶奶说给她起名叫听语,是希望她能像其他正常孩子一样,能够听见这世上最动听的话语。
以前她总以为,等自己长大,等自己变得有能力,变得强大,她一定要给奶奶最好的生活。
可她没想到,那一天永远都不会实现了。
......
时听语在门口坐了很久,从傍晚黄昏坐到了黑夜,面前的那扇门始终没有被打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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