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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谁?小谷和小雨,最早生了孩子的小夫妻。我的记忆愈加清晰,童年里,最年长的孩子就会做了孩子王,带着一串儿调皮蛋上山爬树下河摸鱼这样四野地去玩。我总会跟在后面,小谷哥和小雨姐地喊个不停。裴青山小露两手,摆了一桌不算珍馐,却仍然丰盛的饭菜用以招待。而他俩略显局促地赴约,明明脸上稚气未脱尽,语气却背上了枷锁,话里话外躲不开家长里短。我难受得紧,悄悄在桌子下面扯了扯裴青山的一角。我在祈求他,快点做些什么改变这种场面,这当然不带有任何的不耐烦,或者看不起,我相信裴青山一定感受得到。我只是太过悲哀,我替他们记得,就在哪个山头,对着一汪清潭,小雨姐说自己要当老师,小谷哥说自己要开小汽车。至于今,大概只剩下一分钱两分钱的计较。这当然没错,很好的一件事,至少他们早在我之前学会了裴青山所说的,“如何精明地操盘庸俗的生活一场。”,可以养活自己,养活孩子,养活家里人。只是有些话,有些深深藏在心底的关于理想的东西,都随着那一汪清潭干涸,落叶成积。“你俩的名字很好听。”裴青山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又提起村口买的一瓶饮料,给大家倒满。谷雨二人相视,终于换了种略微轻松的语气,说,就是节气。裴青山又道,你们的孩子叫什么呢?“还没想好取什么名字。想了几个,闺女他娘总是不满意,说太没文化。”小谷哥大手拍了拍头,憨笑了一下。“终霜呢?”谷雨落而寒霜尽,土膏动而万物生,对农民来说,这当然是好天气,对于这对父母的孩子来说,这有裴青山另一层的祝福。我就在一旁听着突然怔住,谷雨终霜,青山不言。晚来谈及他们,裴青山的语气里总是充满着唏嘘。而我总是觉得,像他们那样的孩子,这里的孩子,是不是可以走出这片林野,去看看更广阔的天地。我越想越是愤愤,当着裴青山的面儿更是口无遮拦,开始劝天公,开始罪森罗,开始亟怨那些我早就看不惯又无力更改的东西,又惋惜各自将迈向的迥途。“我们付出的更多的努力,吃了那么多的苦,为的只不过是能和外面的人站在同一个世界里。”他只轻轻一笑,不掺杂任何轻蔑的意味,也没在意我言语里的尖酸刻薄,一些没来得及遮掩的嫉妒。“你说的世界是什么世界?我们头顶着的难道不是同一片天空?那我是不是就是你所说的那些,外面的人?”我急得刚要解释,又被他按住。“当然要出去看看,但外面的世界也不一定有你想的那么好。”他又问我是不是很难过,在这个当口,能够预见的将要和从前同行的伙伴渐行渐远。他把幼稚夸得好听称我为纯良,又点蘸着星点说教的口吻跟我说着:“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命运,或许你们相携走过那么一段路,可终究要在某天分别,迎接着属于自己的命数,行至最后,唯孤独常伴于身。”老实讲裴青山说得很多东西我都听不太懂,亦不知如何发问常常嘟囔几声就这么糊弄过去,他也随我。可这次,我突然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力气用得大,他被握着的地方顷刻就红了一片。“怎么了?”裴青山还是乐乐呵呵地,而我又没来由的悲伤,这已经不是快乐的悲伤了。“呸呸呸,你说错了,呸呸呸,你说错了。”我就这么固执地重复,裴青山不甚理解,我看他未有动作越来越急,拽着他道:“你快摸一摸木头,说你说错了!”“好好好。”他当然无奈,扶额,却依旧照做:“呸呸呸,我说错了,我说错了。”裴青山当然也没问我为何突然会变得这么固执,一种预告?我也不愿再去细想。只不过那时说我是幼稚天真的,的确是这样,我不能理解有些事情是连摸木头也没有办法消弭的。这还不算完,我要带他去白桦林的里面,去摸一摸生得最粗壮的一株,它的腰身。那树皮子都已经被另一个人摩挲得光滑,经年累月里,一遍又一遍。时光的脚步就这样乘着叶落的声音来回穿梭,一个人成了两个人先先后后抚过茎木。我问裴青山知不知道为何只有此处的桦树成群又生得高大?他分析以气候,土壤,地理位置,不外乎眼里能看见的,触手能摸及的。然而最后也只能以几分疑惑的口吻作结,他解释不了树为什么偏偏聚拢一处的早黄。裴青山说,那你肯定知道,你总能给我个答案了吧。“还记得你当时看到的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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