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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廿年 这或许就是他的报应（第2页）

他霎时浑身发冷，酒带来的迷醉潮水般褪去。

他又一次犯了错。

他勉强将人糊弄过去後，又开始躲他。

这事他已做得轻车熟路。之前躲他，是因右眼里的段衍总想逼他杀了他，他听得心阵阵绞痛；而今躲他，则是因右眼视野中空无一物，他的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掏空，终不再痛，却空洞得令他自己都怕。

第十八年末，他终于无法再躲。

留在段衍体内的那一半天篆绡已无法压制他的修为，玄准像嗅到鱼腥的猫，悄悄潜回云墟阁，自此每日都在段衍视野内，仗着他不敢当着段衍的面对他如何，玄准……不，应说时神，祂丝毫不隐藏自己的算盘，开始谋划着令这个时空的段衍也觉醒神性，抹去人性在人间仅存的因果。

他终还是又去寻了神皇。

他带着完整的天篆绡再进须弥狱，神皇却让他再考虑考虑，是否真的要选那条路，祂仍在尝试说服他选另一条，无论是从危险性，还是从稳妥性，令人性神性同归于尽，都是更好的办法。

陵稹摇头，对後一条路充耳不闻：“他若不能赢，所有人都会输。”

“尔这般执拗，是在赌尔同六界的气运。尔既心意已决，朕也不再劝你。”神皇对他应是失望至极。祂合上眼瞳，庞大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不再回应他的任何询问。

他没有可以商量的人，又不敢尽信神皇，只好强撑着打起精神，自己一点点摸索出一个相对可行的办法。

既然时神依旧想要对人间的段衍做手脚，便意味着祂同人性尚还在因果之中，他对段衍的伤害会同样作用到天门之中的二者身上，令他们暂时折损元气，神力衰退，他方可趁机令天篆绡进入天门，暂时分离人性与神性的同时，令天篆绡加强人性。

这之後便可等这个时空的段衍带着另一半天篆绡过来，与天门内的段衍汇合，在合成的完整天篆绡作用下，进一步击溃时神，但这不能急，必须令天门内的混沌暂时稳定，才能让他来，否则其只会被天门缝隙中涌出的不知哪一方的混沌吞噬。

最後他再如神皇所言，令自己的先天清气回归人性那一半的混沌，令他彻底吞噬神性，主宰整个混沌。

但他必须承认，神皇的顾虑不无道理，人性成为主宰混沌後，有极大可能会向神性发展。因而，他又必须设法将他永远锁在天门中。他再清楚不过，这对段衍是何其残忍，但他似乎又不得不如此。

如何将天篆绡送入天门也是个问题，思来想去，他决心扮一场心如死灰，自愿赴死的戏码骗时神开门，祂受困于天门，又并未完整，无法令天门完整开啓，只能令其开一道小缝……也足够了。

时神的银杯是外界想要主动沟通天门内的混沌的唯一桥梁，他又一次求了神皇，这一次是助他前往神界，从祂那被时神侵染的那半具身躯取得银杯。

他演得应该是很成功，毕竟这扮出来的悲痛欲绝中有九分是他心底实感，一分藏着算计的假意包裹其中并不明显，时神上当了。

一切都在按他的计划进行，唯一的差错便是破妄台上，他与玄准对战时不慎受了重伤，令幻境无法维持，云墟阁上下的累累尸骨被姗姗来迟的段衍瞧得一清二楚。

段衍当场崩溃，厉声质问他为何如此，那对一直笑盈盈看着他，写满憧憬与喜爱的眼睛，被愤怒与憎恨烧得赤红。

他因这样的目光心口剧痛，终于和自己刚成年时便得知的未来相遇，一切比他想象得都更残忍。

但他还是要动手，扎进段衍身体中的剑，比扎在他自己身上更痛。

他喉口涌上血液，眼睛酸涩，泪液在眼底翻涌，但他不想在人前，尤其是段衍跟前露怯，被他看出任何端倪，

他知道玄准还未死透，又金蝉脱壳不知逃去何处，留一个满足激活神性条件的段衍在此，始终是个隐患……他不知自己如何下得去手的，竟是生生弄碎了他挚爱之人的金丹。

他带着满身的血回了幽冥地下的天门前，半是他自己的，半是段衍的，明明只是血，没什麽重量，却像压在他身上的枷锁，令他喘不过气。

他满心挂着被他留给情魄照顾的段衍和天门後的人性，却又不得不伤害这两个处于不同时空的同一个人。

在天门前枯坐两百年，等注定的死亡来临，兴许就是他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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