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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她身量矮,说话时还得踮脚。苏亦瑾抬眉,笑着俯身递耳过去。两人满打满算,也只认识半日,沈鸢哪里撑得住和旁人这般亲近。沈鸢耳尖泛红,纤长睫毛如轻薄蝉翼,飞快眨动。她小声嗫嚅,“你、你站远些。”瞥见谢清鹤的身影,沈鸢面色一僵,再次抓住苏亦瑾的袍子。“不用了,这样就可以。”两人的窃窃私语并未瞒过其他人。苏老夫人和苏夫人相视一笑,巴不得沈鸢和苏亦瑾交好。满屋莺莺燕燕,唯有谢清鹤一人面色淡淡。目光如鸿雁掠湖,似有若无从沈鸢攥着苏亦瑾衣袂的手指越过。轻轻一点。随后面不改色移开。苏尚书站在一旁打圆场:“花厅备了上好的恩施玉露,请殿下移步。”谢清鹤漫不经心:“不必,宫里还有事。”融融日光洒落在谢清鹤身后,直至那点玄色影子消失在视野中,沈鸢无声长松口气。怕叨扰苏亦瑾歇息,苏老夫人和苏夫人也相继回房。暖阁霎时空了大半。无意看见自己还拽着苏亦瑾的锦袍,沈鸢忙忙松开。约莫是太过紧张,那一点袍角多出几道褶皱,怎么也压不平。沈鸢叠声告罪:“是我失礼了,我让松苓取金斗来。”苏亦瑾笑着摇头。尚未出口,又是一阵咳嗽。沈鸢脸色大变:“许太医还没离开,我让人去请他过来。你先在这坐会,等我……”一只手忽的握住沈鸢的手腕。银火壶中燃着金丝炭,暖阁角落各供着鎏金珐琅铜脚炉,可苏亦瑾的手却依旧寒冷如冰。他强颜欢笑:“劳烦你给我倒杯茶,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喝过热茶,苏亦瑾果然缓过气。他抬眼张望屋中的红烛大红喜被,眉心稍皱:“母亲和祖母还真是病急乱投医,怎么连和尚道士的话都相信。”松苓垂手侍立在侧,还以为苏亦瑾是想过河拆桥,不由为沈鸢抱不平。她恼怒不已:“苏公子这是何意?难不成是想翻脸不认账?”苏亦瑾赶忙澄清:“自然不是,只是冲喜一事未免荒谬,沈姑娘若是自愿也会罢了,若不是,那我不是平白无故耽误了沈姑娘一生?”横竖都是苏亦瑾在理,松苓气急攻心,却也无可奈何。沈鸢凝眉沉吟:“是不是……许太医和你说什么了?”苏亦瑾唇角笑意稍显苍白:“是。”他今日能醒来,不过是凑巧。苏亦瑾面色憔悴,说一句得歇上半刻:“我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不知能撑到几时。沈姑娘想留下也好,想离开也好,我都会为姑娘周全。”沈鸢皱眉:“苏老夫人那里……”“祖母那里我自会去解释,定不会让她迁怒姑娘半分。这里是田产和地契,还有十万两银子,还有……和离书。”福卷草纹瓣式盒往沈鸢眼前推了一推,苏亦瑾强撑着道。“你先收着,若是想离开汴京,随时都可以和我说。”苏亦瑾说的是离开汴京,并非离开苏府。沈鸢猛地抬头:“你是不是、是不是知道什么?”日光从窗口照入,落在苏亦瑾温润眉眼中。“天下之大,姑娘何必拘泥小小的一方沈府?不如趁势而为,金蝉脱壳。”苏亦瑾咳嗽两声,“再有,能将亲生女儿送来冲喜的能是什么好人,还不如一刀两断,彻底断了干系,也算是断尾求生了。”这番话称得上大逆不道,松苓目瞪口呆。沈鸢蛾眉轻蹙:“你容我、容我再想想。”苏亦瑾颔首,忽然又道,“沈姑娘可是有心仪的人?”沈鸢瞪圆双目:“我……”她以前确实有心仪的人,可惜人心易变。那个不顾一切挡在自己眼前,不论何时都会抓着自己不放的少年早就不在了。谢清鹤对那段往事避之不谈,念念不忘的……从来都只有自己。松苓哪里想得到苏亦瑾会这般直白,提裙匆忙踱步至门口,见四下无人,一颗心终于放下。……“十万两银子呢,公子还真是大善人,出手就是十万两。”苏亦瑾的私库一直是小厮南烛掌管,一下拿出十万两银子贴补,南烛不可能不知道。他往门口望一眼,好在松苓陪着沈鸢去了花厅用饭,暖阁只有他们主仆两人。南烛絮絮叨叨,对苏亦瑾恨铁不成钢。“公子好歹给自己留一点,这地契田地都送出去了,若是日后公子……”话犹未了,南烛忽的收住声,眼圈红了一周。他狠命抹去眼角泪水,愤愤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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