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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琚眼中闪过意外之色。
他的动作仍旧温柔,手掌上移,拢着她的面颊,拭去不停滑落的泪水,低声问道:“你为何会这么想?茉娘明明没有见过秦王几面,这些话是从哪儿听来的?告诉我。”
姜末快被无助的绝望压垮。
只有眼前陛下滚烫的体温告诉她,最糟糕的事情还未生,陛下也还活着。
“秦王非善…是我看见的……我亲眼看见的啊……”断断续续的话语从她口中吐出。
萧琚待她的耐心越盛,仿佛毒被折磨的不是他,他克制着痛苦,唯恐吓到脆弱的茉莉。
明明暴风骤雨、死亡都吓退不了她。她到底看到了什么事情,才让她变成这般令人心疼的模样。
“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嗯?也可能只是一场误会。”他耐心的安抚着姜末濒临崩溃的情绪。
却未对姜末口中秦王的背叛露出一星半点的诧异。
不对……不对……
姜末止住哭泣。
在她刚才第一次说出秦王会杀人夺权时,陛下说的是她为何会这么想,问她这些话是从哪儿听来的。
陛下的反应如此平静,平静到对她的话毫无诧异之色。明明秦王是陛下委以重任的援军啊!
是因为陛下对秦王的信任坚定到不可动摇么?
可不论前世还是今生,陛下与秦王之间的接触都不多,其中的信任是从未而——
姜末忽然想起一件事。
猎宫康王之乱时,亦是让秦州军来相救的。
秦王的风评逐渐好转,隐隐有盖过当初献王的势头,正是陛下传召秦王入京后生的事情。
而陛下对此不曾过问半句。
姜末比谁都清楚,陛下如何操纵宫人对庆元殿的敬畏,又是如何令宫人深信不疑,他就是一个杀人成性的暴君。
暴君。
贤王。
萧琚是暴君,他为何会成了暴君?是因为他杀了好多人,康王一党的,献王一党的……
所以陛下才成了暴君。
一个荒谬、离谱的念头浮现在她脑中。
“您…”姜末直勾勾地望着他,嗓音嘶哑,“您是故意伪装成暴君,杀了那么多人。除了康王,逼反献王,让他成为打着清君侧的反王。然后让秦王捉反王、杀暴君,民众自然会真心敬仰终结战乱的贤王……最终贤王顺理成章登基,朝堂上康、献二王的人都不在了,留给他的一个百废待兴的朝廷,他只用做名垂青史的明君——”姜末的语越说越快,最后几句话几乎是一口气说出来,憋的面颊、眼底通红,“从一开始——陛下登基的第一天起,您就开始为这盘棋布局了是吗?把所有恶名、这几年朝廷的混乱、大衍的衰败,都背负在自己身上是吗!”
萧琚平静地听完,放下触碰她的手掌,回道:“名声不过身外之物,能换来大衍的未来也算值了。比起我,秦王更适合当一个明君。”
姜末痛苦到几乎哭不出声音:“那么多骂名……那些一次次恶意的刺杀……陛下的心……当真不会疼吗?”
甚至陛下还能对无辜之人如此温柔。
前世的她明明也是那些恶意的其中之一,却还一次次受到陛下的庇护。
她光是去想陛下登基后所经历之事,就已经要心痛欲裂。
萧琚微叹一口气,像是拿她没有法子一般,轻轻将人拥入怀中,“因为有人替我心疼得哭个不停了。”他遏制着对身体的欲望,对杀戮的渴望,疼痛能在一定程度上令他保持清醒,且最煎熬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他拥有过阳光,已不愿再度回到黑暗中,也不甘心向命运臣服。
他柔声安抚着怀中的小宫女,随后问道,“茉娘还未告诉我,你是从何知道秦王欲弑君夺权?这些事情是如何猜到的。还有……”他的胳膊用了些力气收紧,“当年在庆元殿上,茉娘与孤分明是初次相见,为何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孤?姜末,不要有任何隐瞒,全部告诉我,好么。”
高悬的窗外,黑夜开始逐渐褪去,连带着屋中的阴冷也开始淡了。
二人相拥。
血腥味变得浓烈。
那是从陛下身上传来的血腥味。
秦王的援军最早也要在清晨过后才会赶到,陛下身负重伤,应该立即用药止血治疗,但外面还有反王的爪牙,在搜寻陛下的下落。
姜末被紧紧拥在陛下怀中。
甚至能清晰感受到,陛下的呼吸开始变得微弱起来。
她不愿再背负任何秘密。
不愿再欺瞒陛下。
“好…”她咽了下唾沫,才现喉咙干燥到痛,“秦王之事也好,庆元殿中初见也好,皆因奴婢有前世的记忆。前世奴婢也是您在书房中当差的宫女,只是前世奴婢不知您身中奇毒,您也没有册封卫妃娘娘,奴婢也未曾侍奉过陛下。前世,是康王、献王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动宫变,您的计谋成功了,秦王也成功了……”
她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高兴些。
告诉陛下,他们一定会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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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琚闻言,轻笑了一声,“当真?”
姜末用力点头,眼眶痛:“千真万确。”
帝王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听着远处靠近的脚步声,语气如斯温柔,眼中渗出星星点点的笑,“之后如何呢?萧邈是否成了明君?祈均、你、我,又如何了?”
“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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