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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朝。”她刚要挥鞭加速,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唤,朱漆斑驳的驿亭里,徐玉负手而立。“徐玉?你如何知晓我会走这条道?”眼底暗波翻涌,徐玉想告诉她,程朝,你我青梅竹马,这世上再无一人比我更懂你。可话到喉头化作一片沉寂,最终徐玉只淡淡开口:“程朝,你不必进长安。陛下已下旨,命章东安将军率部南下征讨镇南王。我领了漕运令,不日便要押运粮草前往九阳,沿途设置治蝗营。”程朝摩挲着剑柄:“陛下究竟所求为何?”“九阳有一种独药,皇后娘娘旧疾复发,非此药不能治愈。”徐玉望向亭外蜿蜒的官道,官道两旁的草木在风中轻轻摇曳。他咽下了李景衍中毒的真相,这是身为臣子恪守的本分,程朝断不会加害司宁雪的。程朝眉峰微蹙,眼中闪过狐疑:“皇后病了?”“嗯。”徐玉应声。那是从母胎便种下的剧毒,纵使李景衍机关算尽,也未曾料到父皇早已暗藏杀心。先帝沉迷长生之道,猜忌之心作祟唯恐子嗣谋逆,唯独对程朝另眼相待,将那能掌控帝王命数的药赐予了她。或许,先帝早已参透天命,算准了今日之局。“九阳的百姓,亦是大越的子民。”徐玉转而看向程朝:“程朝,我知你心中怨恨陛下,但你我他三人自幼相伴,你该清楚他是个合格的帝王。”程朝轻笑,眼尾微挑:“哦?是吗?”徐玉望着她指尖反复摩挲的剑柄,声音里添了几分恳切:“自古变法哪有不流血的?这些年他与先帝宵衣旰食才将各地藩王势力逐一拆解。如今除了九阳,其余诸侯早已掀不起风浪。若不是这场蝗灾怕是一个小小的镇南王,连你都未必将他放在眼里。”程朝垂眸拨弄鬓边碎发:“倒也没错。”“你此番执意入长安,不正是想为九阳谋条归降的活路?”徐玉上前半步,玄色锦袍在风中泛起褶皱:“九阳归顺大越,天下版图方得完整,这是天命所归。”程朝的笑意慢慢冷下来:“说完了你们的宏图大业,可曾想过九阳的下场?若真要投降,恐怕等来的不是安抚,而是屠城血光吧?”“程朝!”徐玉的低唤里掺着痛楚。所有的阴谋都是真的,所有罪孽也是真的,爱也是真的。“够了。”她已转身走向坐骑,青丝在风中飞扬:“若无他事,我便回九阳了。药材自会备妥。待粮草入了九阳地界,我自会派人送药进长安。”徐玉快跨步挡在马前,藏在袖中的手指攥出褶皱:“程朝,你原谅我了吗?”他与她曾是友人,爱人,亲人,如今什么都不是了。程朝一如既往温和笑着:“徐玉,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耳边的风声与人声通通听不见,徐玉僵立在原地。程朝拨转马头,她的声音沉沉地落下:“徐玉,挺起你的傲骨,去做当年那个扬言平天下的少年状元郎!”马蹄声渐远,直到程朝的身影消失在官道尽头才猛然踉跄着扶住驿亭木柱。“凭什么呢”他对着空荡荡的官道呢喃应是在问他自己,那些被他小心藏在心底的情愫,也曾是他暗无天日的人生里唯一的光。那份爱恋从他枯燥无光的人生里挤出来,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能见到光,偏偏被人连根拔起碾碎。“呵。”手腕处的旧疤突然泛起细密的痒意,他曾无数次攥着匕首抵住脉搏欲以死谢罪,可他不能死。他是徐家的家主,是陛下最信赖的臣子,连死都要算尽利弊。家族他的一生都为了家族而活,如今他也渐渐明白,母亲大抵是恨他怨他的,要不然当年怎会用他的银簪自缢呢。等待蝗灾已过,九阳重建。“午后恣情寝,午时随事餐。”阳光淌进庭院,笔刷掠过耳后,程朝小心翼翼地替顾云铮染那两鬓新生的霜丝。“殿下竟还有这等手艺?”顾云铮抬眸瞧见她眼盛着半池春水。“自然是为你学的。且瞧瞧,我染得可算匀称?”程朝轻挑他耳后碎发。“甚好。”他侧头时,鬓角新染的墨色与旧年的霜白交织。程朝绕到他身前,轻轻蹲下与他平视:“云铮,你可愿再陪我去一趟长生渊?我想再见见青鸟。”“见那神鸟作何?”他替她拂开额前碎发,指腹触到她脸侧三年前镇南王之乱时留下的淡淡伤痕。程朝解下颈间玉坠子托在掌心,内里刻着的乌戟尔文咒文:“这里藏着当年的诅咒,我知道,这些年你总在暗中替我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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