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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的上京城,一夜之间,青石板上都落下一层白霜,走在路上的人呼吸之间,都能看见一缕清晰的白烟,料峭寒冬,也挡不住春节的喜庆热闹。
坤宁宫中烧着地龙,原本应该温暖如春,却因为殿中的气氛,太监宫女噤若寒蝉如履薄冰。
跪在凤榻前诊脉的太医院院使隋止然此刻冷汗涔涔,后背里衣都已经快要湿透。
隔着层层的幔帐,隋止然也能嗅到鼻翼间浓郁的血腥气。
两日前皇后诞下嫡皇长子后,却一直昏迷,他已经试过了多种办法,皇后始终没能醒来。
“去取凤凰血灵芝来。”隋止然的声音有些控制不住颤。
凤凰血灵芝是最后一味猛药,也是最珍贵的一味药材,若不是施针和别的法子都没能唤醒皇后的话……
隋止然不敢多想。
烟霞是皇后宫中的大宫女,取血灵芝是她亲自前往。
一炷香后,烟霞无功而返。
“东西呢?”守在皇后身边的羽衣见烟霞两手空空回来,不由问。
烟霞眼睛红红的,身上看起来还有跟人厮打的痕迹,“血灵芝被蓬莱宫的人抢走了,说是宸妃受了惊吓……”
她一个人不敌蓬莱宫的好几个宫人,抢也没能抢回来。
“那娘娘怎么办!”烟霞的话还没有说完,羽衣声音急切问。“不行。”羽衣从床边站起来,“我要去找她们问个明白!就算是宸妃再,再受宠,但这后宫里也是我们娘娘做主,她怎么能抢走娘娘的救命药!”
就在这时候,那只原本放在寝被上的一双纤细而苍白的手,微微一动,像是想要抬起触碰羽衣的袖口。
奈何这动作太轻,手指只是稍离了被面那么一瞬,很难让人觉察。
明令宜其实一直都能听见身边的人的说话声,但她的眼皮似有千斤重,睁不开一点。
这种时候去蓬莱宫做什么?她想,这不是白白去送死吗?
太医院的人都敢越过她这个坤宁宫的主人,将血灵芝交给蓬莱宫的人手中,这难道还不能证明蓬莱宫那人在宫里的地位吗?
蓬莱宫的宸妃颇受圣眷,入宫以来,风头无两,压过了她这个正宫皇后。
可惜羽衣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她想要的公道和尊卑秩序,在圣宠面前,不堪一击。
耳边的争执声还在继续,明令宜回想到前日在御花园里遇见宸妃时的情景。
“十五那日娘娘在坤宁宫等久了吧?妾身那晚身子不适,皇上不得不守了妾身一整夜,娘娘不会怪罪臣妾吧?”
每月十五,皇帝都应留宿坤宁宫。
但这一月,李昀失约了。
可真要算起来失约,又何止这一桩呢?
宸妃嘴上说着好似抱歉的话,但眼底满是幸灾乐祸。
明令宜挺着七八月大的肚子,舌根苦。
分明快到除夕夜了,但她感受不到一丁点欢喜。
她犯了喘疾,九死一生才诞下麟儿,眼巴巴望着门口的方向,看了不知道有多久,却始终没能等来自己想见的那抹身影。
泪湿了枕头。
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明令宜感受到了久违的解脱。
她不是早就知道当年在边关对她说“白不相离”的小将军已经不在了,如今剩下的只有杀伐果决冷漠的帝王吗?
往事不可追,却令人沉湎。
明令宜刚定亲时,李昀还不是皇子,随其父驻守边关。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在知道自己有了这么一位未婚夫时,明令宜其实很怕。
李昀虽然是她父亲的学生,但常年在军营,她在城中,哪怕全家被前朝昏君贬来这西北的苦寒之地,她也是闺中的娇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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