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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露,折腾了一整晚的雨雪也停了。
两人在乡道间躲躲闪闪,跋涉了整整一夜,早已精疲力尽。
时蕴紧紧攥着怀中的玉簪,默默跟在江迟身后,一路上再也没有与他说过一句话。
那两个庄户被割喉的场面如噩梦般在她脑海中不断回放,每当她看向江迟挺直冷峻的背影,就会想起他手起刀落时毫无波澜的神情。
江迟似乎也察觉到了时蕴的疏远,但他没有做任何解释,只管默默在前面带路,偶尔回头确认时蕴是否跟得上,从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半分情绪。
天色渐亮,薄雾在山野间缭绕盘桓,远处隐约听见不少吵闹的声音,前方应是有村镇了。
看样子我们已经甩开了那群人,正好前面有个镇子,夫人不如去那找家客栈歇一歇。江迟率先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
时蕴轻点螓首,没有说话。
她此时脸色苍白如纸,乌黑的青丝散乱,身上月白色的衣裙也在逃跑路中被划破了好几处,早已没了往日的端庄雅致。
两人走进镇子,街上已有早起的商贩在摆摊叫卖。江迟寻了一间看起来不起眼的客栈,招牌上写着悦来客栈四个字,门面虽小,但胜在小巧隐蔽。
刚一进门,便听到里面人声嘈杂,不少客人正围着掌柜的说话。
掌柜的,您再想想办法,多给我腾出来几间房。我们赶着去青州收账,误了日子可不行啊。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焦急地说道。
实在不好意思,掌柜的满脸为难,临近年尾,南来北往收账的客人太多,房间确实只剩下一间了。要不您几位委屈一下?
“这一间怎么行,咱们这么多人,怎么挤得下?”商人更是满脸不情愿。
江迟似是没听到两人的对话,上前问道:可还有空着的房间?
掌柜的打量了一下两人,见他们衣衫不整,满身尘土,本心生不悦,但时蕴头上插着的那枚玉簪样式别致,一看便知不是俗物,于是不敢怠慢:这位爷,实不相瞒,就剩最后一间上房了。
一间?江迟声音微沉。
是啊,您要是不要,这些客官还等着呢。掌柜的指了指身后的那几个商人。
江迟回头看了时蕴一眼,见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当即做了决定:我们要了。
得嘞,天字号房,三两银子一天。掌柜的笑着收了银钱,递过钥匙。
时蕴听到只有一间房,眸中闪过一丝不安,但她什么也没说,追兵不断,能与江迟离得近些不是坏事。于是轻咬下唇,跟着他上了楼。
推开房门,房间倒还宽敞,除了一张雕花木床,还有一张书案和两把椅子,角落里放着一道描金屏风。虽然陈设简单,但胜在干净整洁。
江迟关上房门,转身向时蕴微微颔首:夫人,委屈了。
时蕴垂眸整理了一下衣裙,轻声道:无妨,如今这般境地,也顾不得许多了。
她虽这样说,但心中却五味杂陈。
她自幼便受男女授受不亲的闺训,此生也仅仅只与父兄夫婿独处过,从未和其他男子单独同处一室。更况且......江迟名义上还是她亡夫的护卫,男女有别,此刻同处一室,实在有悖礼法。
江迟敏锐地察觉到了时蕴的局促不安,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墙角的屏风上。
他走过去,将屏风搬了出来,小心地在房间中央立起,将床榻与其余地方隔开。
属下就在外边守着,有何需要夫人吩咐一声便可。
江迟在屏风外侧说道,声音依旧冷淡,但动作却透着细致入微的体贴。
时蕴望着那道将房间一分为二的屏风,心中涌起一阵暖流。江迟虽狠辣,但却做事仔细,怪不得淮安如此信任他。
她轻声道:多谢你。
江迟刚要回应,却听时蕴又轻唤了一声:江迟。
夫人有何吩咐?
时蕴透过屏风的缝隙,看到江迟搬动屏风时左臂的动作有些僵硬,那处衣袖似乎湿了一大片,隐约透着暗红色。
她心中一动,轻声道:你的胳膊......是不是之前保护我的时候受伤了?
江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臂,语气依旧平静:小伤而已,夫人无需担心。
伤口若不及时处理,会腐烂的。时蕴虽深居闺阁,但基本的医理还是懂些。
江迟沉默片刻,随手撕下衣摆上的一块布条,想要为自己包扎。只不过他的衣服在这一夜的逃亡中早已被泥水浸透,又脏又湿,根本不适合包扎伤口。
时蕴看得真切,心中不忍。从怀中掏出一方雪白的丝绢手帕——那是她的贴身之物,上面还绣着一对并蒂莲花。
用这个吧。时蕴将手帕从屏风缝隙中递过去,总比那脏布强些。
江迟看到那方精致的手帕,眸光微动,却没有接:此乃夫人贴身之物,属下万万不敢......
时蕴打断了他的话,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整个江府只剩下我们两个了......我早已一无所有,还说什么贴身之物呢?若是伤口始终不愈,对你我也是多了一层风险。
这话说得既理智又透着深深的无奈,江迟沉默良久,终于伸手接过了那方手帕。
丝绢触手温软,仿佛还带着女子身上淡淡的馨香。他垂眸看着手中的手帕,喉结轻动,低声道。
多谢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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