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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味顿觉肩头上一阵温热,随后那温热的地方被风一吹,凉飕飕、湿漉漉的。
她想起还在后世的爸妈和外婆了,她也只是短暂地陪伴了他们二十余年,后面的日子,只有他们自己走了。
她眼眶也热了,仰头咬住后槽牙憋下了泪。她要往前走了,想当一回硬心肠。又心软地想着,要是能寄一封信给后世就好了。
她会说她在宋朝过得很好,有了甘愿舍命救她的爹爹,有了疼爱她的娘亲、可可爱爱的弟妹。她现在的日子过得好极了,希望生活在后世的爸爸妈妈也能和她一样。
江知味轻抚了两下凌花的后背:“娘,你怎么又哭了呢。老孩子可不能像小孩子似的总哭,会遭人笑话的。”
胸前遭了一记重锤。凌花抹了眼泪,勾住她的臂弯:“看在我家知姐儿哄我的份上,我就不哭了。这样吧,今晚上娘来下厨,知
姐儿想吃什么?”
江知味顷刻间从淡淡的伤感中走了出来:“娘,你看看别人下九流,谋财就算了。你做饭,那是害命。还是我来吧,您就琢磨着怎么给暖姐儿和晓哥儿喂药就成了。”
“我有饧啊。”凌花一激灵,“呀,我饧哪儿去了。嗳嗳,真粘你头发上了。”
江知味的脚步顿住,伸手在后脑勺一个劲地摸索:“我就说会粘上。在哪儿呢,娘,你可得帮我揪下来,我养这么长的头发不容易的。”
凌花笑得捧腹,手舞足蹈道:“逗你玩呢,在我手里。”
江知味刚松下一口气,她却突然半张着嘴,笑不出来了:“完了,刚才是逗你玩的,现在真跑你头发上去了。”
她飞快地拍了拍江知味的手背:“知姐儿,你站在这儿别动,也别抬手,娘去烧热水,很快。”说完一溜烟跑了,没留下任何给人埋怨的机会。
折腾完头发,天已经黑透了。
江知味也是洗完才知道,凌花马失前蹄,一整根连棍带饧的都粘在了她的头发上。
怕自个儿会着凉,也实在拿那硕大的糖块没辙,她花了点钱,到香水行洗了个舒舒服服的单人沐,在炭盆边上烤得人都嘎嘣脆了,才回到家中。
身上又懒又软,凌花也没来得及准备豆腐,今日这摊子,怕是出不成了。
到卧房门边瞅瞅,两小只已经换了衣裳继续睡下。午后他俩的汗发得很透。一觉醒来,身上已经基本不热了。
就是委屈了凌花,软磨硬泡、费尽口舌,才总算让他俩一口一干呕地把晚间这碗药喝下去。出房门时,整个人都丧气了。
江知味刚受完棍儿饧的折磨,一颗心黑着。不紧不慢地挪到了凌花身侧,幽幽地来了句:“明日、后日还有呢。”
凌花就差当场咆哮,打发她回屋睡去,自个儿也收拾了收拾,打算就此歇下。
江知味却没依言进屋。她站在屋檐下,眺望天上那轮明亮、浑圆的月亮。同样对月仰望的,还有刚从沈家参加完家宴出来、骑在驴背上闷闷不乐的沈寻。
他在家宴上没动过几筷子,尝过五味的他,而今更难接受那些于他而言如嚼纸一般的吃食。这样的行为,被沈父称为“摆官人脸色”,为此对他又是好一顿奚落。
不过今日,这些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了。
连池已经带着二斤鲫鱼和一兜胡椒,身在去往横桥子夜市的路上。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带着他最爱的鱼汤回来。
如此,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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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豆花米线
连池风尘仆仆地走到夜市,远远瞧着,就觉着不对。
今日桥头的摊子比往日少了好几位。走近一看,不仅江娘子没来,临摊的宽婶也不在。猛地想到,今日中秋,江娘子怕是忙着吃团圆饭,没空出来摆摊了。
连池暗自后悔,都怪昨儿个没多嘴问一句,要不然他也不用为了这条两斤大鲫鱼跑断腿,又巴巴地往横桥子上跑了个空了。
当然,他的问题事小。关键是,他家大人在家宴上压根没吃几口,就等他带热乎乎的鱼汤回去呢。嗳,这该怎么跟大人交代才是。
他灰头土脸地往回走。又内心实在忐忑,担心沈寻知道这消息饿一宿胃疾要犯,临到门前拐了个弯,去马铛家羹店买了碗三脆羹,这才鼓起勇气进了家门。
此时的沈寻正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旁,与那八哥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一个说“翠嘴,今日中秋好光景”,一个道“得了吧,呆瓜”。
一个笑“连池都教了你些什么啊”,另一个没答,只摇头摆尾,朝院门的方向扇动了两下翅膀。
沈寻便晓得这是连池回来了,起身相迎,却见他手上还拎着那条二斤大鲫,步履飞快,将食盒和鲫鱼一并搁在槐树下的石桌上。
心凉了半截,沈寻大概猜到了。果然下一瞬,就听连池嗷嗷叫道:“大人,今日江娘子没出摊。”
沈寻没多言语,只打开了漏出些许热气的食盒:“三脆羹啊。”
碗里的扁尖笋、小蕈和枸杞头闷得又黄又瘪,单从卖相上来看,就很难让人提起胃口。
他虽从不晓得这羹的味道,却记得刘廉说过,三脆羹吃的就是春日里的新鲜劲儿。得取最嫩的笋、最鲜的蕈,还有春日里新发的枸杞嫩叶,才鲜汁四溢、口口生脆。
如今这碗三脆羹,瞧着像是到了迟暮之年。他端起木碗,没多咀嚼,便将整碗羹咽了下去:“秋日食春羹,还是差了些。”
连池依旧听得云里雾里。但不用猜也知道,他家大人是因为没吃着江娘子做的鱼汤发愁呢:“大人,今日江娘子可能在家过节,要不明日奴再跑一趟,还找那新鲜的二斤大鱼。”
“不必了。”沈寻摇了摇头,“明日暂且不用备鱼,胡椒也给我吧。”
连池在腰间一顿摸索,把装胡椒的布兜子递给了他:“要是江娘子知道,这些胡椒是您花了一锭金子买的,肯定会高兴的。”
沈寻不置可否,信步进屋去了。
隔日,他坐在大理寺的办公桌案前打盹。
刘廉嘴里啃了个红糖炊饼,捧着折卷过来,绕着他走了好几圈。
有时拿袖子掸掸案卷架上的浮尘,有时心不在焉地翻两页架子上装饰用的古书,但大多时候,双眼都在沈寻的身上上下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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