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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又吹(四)
擎苍院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药味,柳庭风脸色苍白地靠在床头,额上缠着的纱布渗出刺目的鲜红。她挣扎着想坐起身,动作间牵动了伤处,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你乱动什么?太医都说了叫你好好歇着,非得摔成个傻子才肯听话吗?”
一道清脆又带着几分嗔怪的女声响起,语气有些冲,却透着关切。只见坐在床榻边的一位少女立刻伸出手,稳稳扶住了柳庭风摇晃的肩膀,小心地帮她调整靠垫,让她能倚得舒服些。
她是四平将军的小女儿,赵知意。
穿着一身石榴红的骑射服,袖口紧束,领口和衣襟处用金线绣着精致的缠枝纹,衬得她明艳如火。乌黑的长发并未像寻常闺秀那般梳成繁复的发髻,而是高高束成一束马尾,以一枚赤金镶红宝的发冠固定,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颊边,,
生得眉目飞扬,一双杏眼亮而有神,挺翘的鼻尖微微皱着,红唇紧抿,正毫不客气地数落着不听话的柳庭风。
“你还数落我,要不是救你,我能摔下马吗?”
柳庭风疼着龇牙咧嘴。
“是是是,是我不好,”赵知意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难得的讪讪,“哪知道你那么不经摔,看着挺能打的,结果……”
她话没说完,似乎觉得再说下去更显自己理亏,便生生刹住了话头,只是那双明亮的杏眼里流露出清晰的懊恼和担忧,仔细地观察着柳庭风的脸色,“没有下回了,一会回去我爹肯定饶不了我。”
柳庭风缓过那阵锐痛,听到赵知意的嘟囔,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虚弱地扯了扯嘴角:“四小姐……我这是脑袋开了瓢,不是蹭破点油皮……”
语气里带着惯常的、与赵知意相处时的熟稔和些许有气无力的调侃,“你呢,要是现在好好求求我,我还能看在咱俩一起挨罚的交情上,去姑丈那儿帮你求个情,少关你两天禁闭。”
“你想得美!”赵知意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杏眼圆睁,咬着唇,忿忿地瞪着这个都躺下了还不忘落井下石的人,“我赵知意敢作敢当,不就是禁足抄书吗!”
柳庭风挑着眉,等着她来求她。
正是这时,柳庭风的目光越过了赵知意的肩头,捕捉到了门口那道仓惶闯入的熟悉身影。她脸上的调侃笑意微微一滞,下意识地轻声唤道:“嫂子……?”
赵知意闻言一愣,顺着柳庭风的视线愕然回头望去,脸上那点忿忿的表情瞬间僵住,转而浮现出局促和羞赧,扶着柳庭风的手都下意识松开了些,连忙站起身离开了床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见礼:“……嫂子好。”
宋今月一路疾奔而来,发髻微散,呼吸急促,冲进内室看到的就是这般景象,
赵家四小姐亲呢的坐在她床边,两人距离极近,两人谈笑风声,还有…….赵知意脸上那抹被撞破般的娇羞。
眼前这画面,竟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突兀的闯入者。
“那什么,嫂子,我、我先回去了!”赵知意猛地站起身,手脚都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放,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匆忙,“再不回去,我爹就该派人来抓我了!风哥哥…..你好好养伤!”
她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说完,甚至不敢再多看宋今月一眼,像只受惊的小鹿般,低着头快步从宋今月身边溜走了,背影都透着一股心虚和慌乱。
屋内顿时只剩下两人,以及那弥漫不散的血腥与药味。
柳庭风看着赵知意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看好戏似的地牵了牵嘴角,随即目光便落回到站在门口的脸色微冷的宋今月身上。
“嫂子,”
心中警铃大作,她惹嫂子生气了。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床沿的空处,那个赵知意刚刚离开的位置,“嫂子,过来坐。”
宋今月的目光落在柳庭风拍着床沿的手上,那手指修长,却因失血而显得有些苍白无力。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着,又酸又胀。
她依言走了过去,脚步有些虚浮,小心翼翼地在那尚存一丝余温的床沿坐下,裙摆拂过方才赵知意坐过的地方。
她靠得近了,更能清晰地看到柳庭风额上纱布渗出的血色,闻到那浓重的药味,以及……一丝极淡的、属于赵知意身上的、阳光与骑射场混合的飒爽气息。
“疼得厉害吗?”
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哽咽和颤抖,伸出手想去碰一碰那伤口,却又怕弄疼她,指尖悬在半空,微微发着抖。
“疼的厉害……”柳庭风苦着一张脸卖惨,抓着宋今月的手不肯放开,
“嫂子的手怎会如此冰凉?”
她用自己温热些的掌心去包裹揉搓那双冷得吓人的手,眉头紧紧蹙起,连声追问:“可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被我吓到了?还是跑来时着了风?”
她只顾着担心宋今月,甚至忘了自己额上还带着伤,那急切的神情和毫不掩饰的关怀,这份过于直白和紧张的关切,让宋今月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怔怔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感受着那份试图传递过来的、笨拙却滚烫的暖意。
“我的风哥儿!我的心肝肉啊!”
柳林氏被丫鬟水荷和老嬷嬷搀扶着迈进了高高的门槛,一进门就推开丫鬟的手,几乎是扑到床前,伸出颤抖的手,想碰又不敢碰柳庭风头上的伤,声音泣不成声,
“怎会如此?怎会摔下马,摔得这般严重?!那些伺候的小厮是做什么吃的!教头是怎么看顾的!”
她连珠炮似的发问,又急又痛,目光扫过那刺目的血迹,更是心如刀绞,仿佛那伤是落在自己身上一般。
她这才似乎注意到坐在床边的宋今月,以及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只是匆匆一瞥,
宋今月慌张的抽回了手,欲盖弥彰一样。
悄然站到了一旁。
“你快跟祖母说,到底是怎么弄的?是不是那马突然发了性?还是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你?”
柳林氏的声音带着哭腔,急切地想要知道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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