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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门内,她趴在马桶边,吐得眼泪鼻涕一起流,胃部痉挛的疼痛暂时压过了心口的钝痛。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泼脸,试图冲掉那份令人作呕的感觉,冲掉皮肤上残留的幻觉般的触感。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眼睛红肿,像个陌生的女鬼。她不敢多看,逃也似的回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紧,可无论裹得多厚,都觉得冷,从骨头缝里透出的冷。
&esp;&esp;手机屏幕又顽强地亮了几下,最终归于黑暗。
&esp;&esp;电量耗尽了。
&esp;&esp;也好,她麻木地想,这样就不用面对任何外界的询问,可以暂时蜷缩在这个由谎言和背叛构筑的废墟里。
&esp;&esp;窗外,阳光明媚得刺眼,透过窗帘缝隙,在她床前投下一道狭长的、苍白的光带。楼下传来邻居上班、送孩子上学的寻常声响,充满了生机。而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她的世界,在成年伊始,就提前进入了永夜。
&esp;&esp;夏以昼站了许久,直到双腿麻木。他默默地收拾好地上的碎片,用拖把仔细擦干净水渍和血渍,仿佛这样就能抹去一些痕迹。他熬了粥,热了牛奶,敲了敲她的房门,声音沙哑低沉:
&esp;&esp;“吃点东西……放在餐桌上了。”
&esp;&esp;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esp;&esp;他站了一会儿,最终颓然地退到客厅沙发坐下,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目光空洞地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他知道,这扇门,可能再也不会为他打开了。
&esp;&esp;不知过了多久,奶奶起床的动静从楼上传来。夏以昼猛地惊醒,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试图掩饰未曾好眠的憔悴和满身的低气压。
&esp;&esp;奶奶走下楼梯,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异样的凝滞。她看了看沙发上神色异常的孙子,又看了看孙女紧闭的房门和餐桌上没有动过的早餐,眉头微微蹙起。
&esp;&esp;“以昼,囡囡还没起?这都几点了。”奶奶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有着不容忽视的穿透力。
&esp;&esp;夏以昼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
&esp;&esp;奶奶走到孙女房门口,轻轻敲了敲:“囡囡?奶奶进来了?”
&esp;&esp;她拧动门把手,发现门被锁住了。
&esp;&esp;里面传来一声带着浓重鼻音、急切又虚弱的阻拦:“别!奶奶……我、我有点不舒服,想再睡会儿……”
&esp;&esp;奶奶的手停在门把手上,沉默了几秒。她回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夏以昼,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充满了审视和了然的沉重。
&esp;&esp;夏以昼在那目光下无所遁形,羞愧地低下了头。
&esp;&esp;奶奶最终没有强行开门,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包含了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她转身走向厨房,留下一句:
&esp;&esp;“以昼,你来一下。”
&esp;&esp;审判,似乎并未结束,只是换了一种形式。而门内的她,听着外面的动静,将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绝望地意识到,这个秘密,或许再也藏不住了。崩塌的,远不止她一个人的世界。
&esp;&esp;奶奶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惊破了客厅里凝固的罪恶。
&esp;&esp;夏以昼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缓缓站起身,指尖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此刻更痛的是那颗无处安放的心。他不敢看奶奶的眼睛,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跟着奶奶走进了厨房。
&esp;&esp;厨房的窗户开着,清晨微凉的空气夹杂着油烟机残留的淡淡气息。奶奶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烧水,准备泡茶。水壶发出呜呜的鸣响,更衬得气氛压抑。
&esp;&esp;“以昼,”奶奶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像钝刀子割肉,“奶奶年纪大了,但不糊涂。你们小时候吵架,闹别扭,顶多是互相不理睬,躲在屋里生闷气。囡囡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甚至连门都不让我进。”
&esp;&esp;夏以昼喉咙发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esp;&esp;奶奶转过身,浑浊却锐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他强装的镇定,直抵他内心最不堪的角落。“你告诉奶奶,这次,又是因为什么?是不是……你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还是……又做了什么让她难过的决定?”
&esp;&esp;奶奶的话,像针一样扎在夏以昼的神经上。他猛地抬头,对上奶奶的眼神,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奶奶猜到什么了?
&esp;&esp;然而,奶奶的目光里除了担忧和审视,并没有确凿的指控。她或许只是察觉了他对妹妹那份超越常态的关注和痛苦,或许只是基于过往的蛛丝马迹产生了最坏的联想。
&esp;&esp;她完全不敢也不愿设想,哪怕仅仅是提及那种可能,都会让她抗拒。这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esp;&esp;“我……”夏以昼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没有……就是,一点误会。”他仓皇地避开奶奶的视线,“我下午就回学校了,期末还有模拟考。”
&esp;&esp;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结束了这场对话,将奶奶沉甸甸的目光和无声的叹息关在身后。他回到客厅,那扇紧闭的房门依然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他最终什么也没能再做,只是将一张纸条压塞进了门缝,上面写着潦草的几个字:「我回学校了。保重。」
&esp;&esp;他没有道歉,他也不想道歉,这是他自己选择的处刑方式,只是可怜了被波及的她。
&esp;&esp;然后,他拖着仿佛被抽空的身体,离开了这个几乎让他窒息的家。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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