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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胡乱的搓着脸,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痕,他仍然不着寸缕,却不见方才的窘迫与难堪,崔棠缓缓闭上眼睛,想象自己是高台之上身着锦绣,雍容华贵的贵君。崔棠分脚而立,将每一寸肌肤都大方的展现在穆念白眼前,他使劲吸了吸鼻子,抿着嘴,笑得优雅又含蓄,双手虚虚扶在腰侧,只当作是扶在玉腰带上,他侧身低头,将半张脸藏到烛光照不到的阴影下。崔棠清了清嗓子,再开口时,却已经拿起了贵君的腔调。婉转俏丽的歌声包围着穆念白,像一段柔软的丝绸,轻轻的从她耳中滑过。崔棠从卧鱼前起唱,唱至卧鱼处,他扮作不胜酒力的样子,伸张着修长的双臂,不停交错双腿,仙子散花一样旋转起来,明灭摇曳的烛光洒在他皎白的肌肤上,衬得他瓷偶一样纤细精巧。崔棠背朝穆念白,稳稳蹲下,而后将柔软腰肢缓缓向后弯折,一张粉红娇艳的脸出水芙蓉一样缓缓呈现在穆念白眼前,穆念白看着那张脸,不知为何,忽然有种心脏漏跳一拍的错觉。崔棠还没有唱完,卧完鱼拈完花,他扮作一副朦胧醉态,双手掐着腰,轻移连步,又娇怯又嗔恼地行至穆念白身前,黄莺一样,咿咿呀呀地唱着,崔棠挑起眉梢,一边用风情万种的眼睛上下打量穆念白,一边慢慢弯下腰,张嘴叼住穆念白手中茶杯。肌肤相贴,穆念白隔着衣衫,感觉仿佛有一团火在身上跳跃着。崔棠咬着茶杯,抬眸,小心翼翼地观察穆念白的神色,穆念白神色如常,只垂眸平静的看着他。崔棠抿嘴一笑,咬住茶杯直起腰,掐着腰向后仰倒,清亮的茶水顺着他身上漂亮的曲线流淌下来,穆念白静静看着不作声,却向嘉禾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将屋中的灯盏都点上。琉璃灯柔和的光芒将崔棠瓷白的身躯包裹起来,穆念白只看见他身上,一片雪白的皮肉,粼粼水光顺着腹股间的沟壑向下流淌。一曲《贵君醉酒》唱罢,崔棠气息微喘,踉跄几步站定躬身向穆念白请罪:“这出戏,前日就该唱给三小姐听,全因奴的过失,才坏了三小姐的好事,今日奴将它唱完,还望三小姐指点奴。”穆念白面色如常,只是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她语气平静地点评道:“确实胜过谭秋童许多。”“但只有这些,还不足以让我出面,在刘卿文面前保下你。”崔棠急忙跪倒,忙不迭地请求:“若三小姐愿听,奴还会唱许多,生旦净丑,奴都能唱的!”穆念白轻笑:“那就唱吧。”他几乎一天水米未进,跪了许久,腿脚也酸胀肿痛,方才勉强唱完一曲,崔棠胸腔里已经火烤一样痛苦难耐,可听了穆念白的话,他只有顶起一口气,扯着嗓子,掐起腰,继续唱起来。“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这是骤逢惊变,只念世事无常、人情冷暖的薛湘灵。“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到大街前。未曾开言我心内惨”这是蒙冤受辱的玉堂春。崔棠唱着,竟渐渐意识恍惚,分不清他唱的,究竟是戏中人,还是孤苦伶仃,形影相吊的自己?一行泪顺着他的脸颊,无声地滑下来,他分明还在笑着,眼中却全是悲戚。腥甜的味道涌上他的咽喉,他快要把嗓子唱破了,可他恍若不知,伤口的刺痛,关节的酸肿,甚至逐渐蔓延全身的高热,他仿佛都感觉不到了。他只是执拗地唱着他自己。隔窗漏下一线月光,已近夤夜,崔棠已经不眠不休地唱了两个时辰了,纵是见多识广如穆念白,也不得不惊诧于他的执着与坚持。穆念白几乎是错愕地看着崔棠,他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用喑哑的嗓子,声声泣血的唱着让人肝肠寸断的词曲,穆念白都几乎要为之倾倒。门房处有急信来报,嘉禾步履匆匆,将穆念白的心神短暂的从崔棠身上移走。夤夜传信,必是紧要的机密,却不能叫崔棠听见。穆念白看着摇摇欲坠的崔棠,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将崔棠舍下,披上大氅,抬脚要去屋外。嘉禾将宋好文的密信传来的密信递到她手上:“宋好文的消息,说沈王将遣麾下左翎卫大将军叶问道南下,购粮食兵马已供军需。”穆念白揉着眉心,随口道:“这是个好机会,派人出去,在她进扬州城前和她搭上线”穆念白还想在吩咐几句,却隔着窗棂,听见屋内哀婉凄清的歌声渐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沉闷的闷响。穆念白一愣,当即下意识的大步跨进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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