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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感受时间的流逝,也不知道陈竹年是什麽时候回来的。
或许是傍晚,又或许是第二天,甚至有可能,整个过程依然是鹤来的一个梦。
仿生人的梦。
王成旭没有纵火,艾维也没有死,他依然在管理自己的向日葵园。
FC003会调皮地挠向日葵园的篱笆,企图将一点橘黄色猫毛蹭在艾维身上,让他打一下午喷嚏。
鹤来懒洋洋地躺在向日葵地里晒太阳。
16岁的陈竹年站在遮阳的台阶上,两枚被他用来阻挡外界杂音的助听器被他取下,放在手心。
陈竹年不说话,只是垂眸看着鹤来。
艾维调到助农频道的音响慢腾腾地朝外吐字,说未来几天夜晚风大,要为抗风性弱的植物增加防护。
直到陈竹年从身後将他抱起。
鹤来才发现自己坐在冰冷的瓷砖上面太久,夜已深,他全身没有一点温度。
那束向日葵,在光线昏暗的月夜下,不再明亮。
最後一次进入的时候,陈竹年发现鹤来哭了。
仿生人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沿着陈竹年的指尖,手心,再到跳动的脉搏。
哭泣积压了太久,好像永远无法停止,鹤来哭得直咳嗽,陈竹年便轻拍他的後背。
没说话,只将手轻轻按在鹤来後颈。
将仿生人起伏的抽泣,刻在自己心脏的地方。
甚至此刻,陈竹年依然卑鄙地希望鹤来能哭着骂他,说他自私,虚僞,冷漠……或者其他,什麽都好。
鹤来选择了哑声的落泪。
仿生人习惯性地听从人类命令,骂过最严重的话也不过是“王八蛋”三个字,渐渐养成了一声不吭的受气包性格。
鹤来哭到睡着,陈竹年缓缓从他身上起来,坐在床边,指腹贴在鹤来红肿的眼尾,帮他揩去最後一点泪光。
他垂眸看着Omega。
寂静的深夜,尽管鹤来在他身边,这段时间陈竹年仍然会陷入强烈缺乏安全感的折磨中。
幼年时期害怕被抛弃的恐惧像遮天蔽日的巨浪,向他袭来。
即使鹤来浑身已全是他信息素的味道,即使鹤来的腺体这几天就没有休息过,即使临时标记叠了一层又一层。
陈竹年还是被困在患得患失的失控陷阱中。
直到一滴眼泪停在陈竹年抚摸鹤来侧脸的手上。
那点温热的液体,巧妙地化解了陈竹年身上所有的暴戾。
再睁眼时,漆黑瞳孔中压抑的风暴渐渐回归平静,恢复成风和日丽的海平面。
此刻的陈竹年以为鹤来是为了他而流眼泪。
就像最初在庄园,狭小的房间里,决定在分化期死去的陈竹年被鹤来找到。
鹤来看着他腰侧的伤痕,流下心疼的泪水。
对正在经历分化过程的陈竹年来说,眼泪成为了新型标记方式。
是鹤来先用眼泪标记了他。
在陈竹年最彷徨丶慌张丶最缺乏安全感的阶段,陪在他身边的只有鹤来。
这个对人类过于善良,总是天真地以为善良能换来人类等量善良的仿生人。
以後也只能是他。
陈竹年错误地认为眼泪是好起来的征兆。
无论这种“好起来”是基于契约,还是基于鹤来的真心。
陈竹年已经没有资格去挑剔,去奢求鹤来不会被契约控制,而是出于自我意识爱他。
无论怎样。
陈竹年卑劣地想。
爱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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