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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病倒的消息,打破了朝堂平衡,权力结构在震荡中迅速分化,三股势力界限分明:太子一党盘踞东宫,有皇后于深宫织网,势力盘根错节;暃的麾下,则是近年凝聚的革新力量与务实派。
君王之位空悬,每日的早朝,成了没有君王的滑稽戏台。太极殿金碧辉煌的穹顶下,回荡着的是歇斯底里的攻讦与不堪入耳的谩骂。太子党的官员,身着华服,却面红耳赤地咆哮,指责暃党“包藏祸心”、“意图谋逆”;暃党的臣僚则毫不示弱,针锋相对地揭露太子“结党营私”、“贪墨军饷”,唾沫星子在殿柱间横飞,礼制荡然无存。
昨日,太子门下一位言官因“诽谤皇子”被如狼似虎的金吾卫拖下,铁链刮过金砖的刺耳声犹在耳边;今日,便有皇后身边的大太监手持凤印懿旨,趾高气扬地将人从诏狱中请出,留下暃党官员铁青的脸色;明日,又是两派人在宫门外的御道上大打出手,拳脚相加,袍袖撕裂,最终被闻讯赶来的禁军统领阴沉着脸,将双方主事者统统锁入大理寺的牢房。
这些日子,你们就像在看一场场荒诞的闹剧,应付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绊子。
在表面的喧嚣下,你和暃都看到那足以撬动胜负天平的支点——以镇国公孙氏为首的中立派,他们的沉默,源于手中那无可替代的筹码:盐。
盐,这平凡的结晶,是魏国流淌的血液,是维系王朝运转的命脉。
盐税之重,乃国库基石,律法昭昭,盐铁之利,国之根本,当收归国有。
孙氏一族,乃是开国元勋,太祖赐下“镇国公”铁券丹书,便以“代天牧盐”之名,世代承袭此权柄。现任镇国公孙明远,常抚御赐蟠龙玉带,道:“臣族世代,唯知恪尽职守,替陛下、为黎庶,守好这盐仓门户。”
这份“守护”,历经百年,其根系深厚,历代帝王欲收权,皆因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便是盐路阻塞、民生动荡,成为皇室心头一根拔之则痛、不拔则溃的毒刺。
谁能将孙家这艘承载王朝经济命脉的巨轮纳入己方阵营,谁便扼住了对手的咽喉,掌握了决定性的力量。
这日,暮色四合,将暃的书房笼罩在一片静谧中,沉重的紫檀木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唯有更漏滴水声清晰可闻。
“偷?”
你喉头一紧,一口茶水呛入气管,剧烈的咳嗽让你弯下腰,狼狈地用袖口擦拭着溅出的水渍。
你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烛光摇曳中暃冷静的脸庞。
“您是说,偷?”
暃点点头,道:“我已查实,孙家那位掌上明珠,嫡长女孙芮,与太子暗通款曲,情愫匪浅。太子正是借这层关系,数年来勾结盐运使司,巧立名目,将本应充盈国库的巨额盐税源源不断中饱私囊,其数目之巨,足以动摇国本。”
“而那位素以清廉守正、开国柱石自居的孙公爷并非不知情,不过是要维护孙家那世代忠良的颜面,又对那宝贝女儿溺爱至深,难以割舍。只能硬着头皮,替孙芮精心炮制出一套假账。孙家这些年呈给朝廷、糊弄父皇的账册,通通是精心编织的谎言。”
“孙明扬自诩开国功臣之后,标榜清流风骨,口口声声是替皇家保管盐业钱财。呵,保管?确实保管了,都保管进了太子的口袋了。那本记录着所有肮脏勾当的真账册,就深藏在镇国公府的绝密机关室内。”
“本王已掌握太子私吞盐税的关键人证和部分物证链条,只要拿到那个账本,有此物在手,孙明远便是砧板上的鱼肉。要么,他识时务,站队本王,本王保他孙家满门富贵,替他摆平账目上的疏漏;要么……本王就将这账本连同太子勾结他宝贝女儿的证据,一起公之于众,届时,别说他孙家的盐业专营权,便是项上人头也难保。”
你只觉得背脊隐隐发凉,虽然为了在权力场中生存,你也曾做过些不那么光彩的事,但如此赤裸裸地谋划盗窃重臣府邸,再用偷来的东西进行公开威胁,暃的手段,比你想象的更加高效。
“殿下,”你强压下翻腾的心绪,问道:“孙芮与太子既已情根深种,利益捆绑。若账本之事败露,孙明远为保爱女,难道不会选择与太子同舟共济,甚至反咬我们一口?他怎会轻易倒向我们?”
“情深义重?”暃发出一声讽刺的低笑,“太子许给孙芮的,不过是一场裹着蜜糖的幻梦罢了,他的深情,早已标好了价码。”
他抬手,对着阴影处做了个手势,两名侍卫押着一个女子上前。那女子被坚韧的牛筋索捆得如同粽子,口中塞着麻核,发丝凌乱,衣衫破损,唯有一双眼睛,燃烧着刻骨的仇恨,死死地钉在暃身上,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这个人,”暃用鞋尖随意地点了点地面,语气淡漠,“是太子精挑细选,安插在孙芮身边的婢女,身负绝顶暗杀术。她存在的意义,就是在东窗事发之时,第一时间处理掉孙芮,并伪造证据,将所有的罪名统统扣在这位痴情的孙小姐头上。届时,太子只需流几滴鳄鱼的眼泪,便可抽身而退,让孙家独自承受雷霆之怒,而她嘛……”
暃从袖中抽出几封折迭整齐的信笺,在你眼前展开,上面是太子倨傲的笔迹,内容残忍,指示着如何灭口、栽赃,亦是铁证如山。
你看着那女子眼中喷薄欲出的怨毒,再看向暃手中的密信,感到不解,“既是太子的死士,殿下又是如何发现的?”
暃傲然一笑,那笑容里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说到底,还是本王技高一筹,舍得下本钱,也懂得如何撬开最硬的蚌壳。能查到她的底细,自然也有特殊的办法让她开口吐露实情,乖乖配合。”
他没有细说那办法是什么,但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和提到“办法”时,那个女人的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以及眼中深入骨髓的恐惧与绝望,已足以说明过程的残酷有效,那必然是超越了肉体痛苦的折磨。
“有了这账本,再加上这些太子的亲笔密令和这位证人,威逼利诱,双管齐下。孙明远只要不是真蠢到无可救药,心中尚存对女儿的舔犊之情和对孙氏基业的眷恋,就该知道怎么选。他难道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嫡女,被太子当作随时可以牺牲的弃子,死得不明不白,还要背负侵吞国帑、祸国殃民的滔天骂名,累及整个孙氏门楣,让祖宗蒙羞,子孙后代永世不得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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