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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发了话,仆妇便不再顾及,使力拉人,朱虞即便全力相护,可力气到底不如仆妇,情急之下哭喊了声:“父亲,母亲。”女郎声嘶力竭,悲悸绝望。场面霎时静止。仆妇纷纷停手,仓惶对望。人心都是肉长的,大爷大娘子故去多年,只留这么一个孤女在世,如今听女郎绝望的喊出这声父母,叫人好不心酸。老太太身形也微一踉跄,纳纳盯着地上的孙女,恍然想起,大儿子儿媳刚过身那段时日,孙女在她怀里闹着要父母,哭了睡,睡了哭,小小的一团,叫人心疼极了。后来,不知是晓得父母回不来了,还是长大了乖巧懂事了,再未在她跟前提起父母。朱虞抬起头,满脸泪水的看着老太太:“祖母,雁莘雁篱与孙女一条命,雁篱今日行为乃孙女授意,只求同罚,祖母便大发慈悲让孙女早日去见了父亲母亲罢,左右孙女在这世间也没什么盼头了。”女郎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大声叫屈,声音过于的平和,细细瞧去,眼里竟是少了鲜活气。朱老太太心中一咯噔,上前一步:“姷安!休得胡言!”姷安是朱虞的父母在世时为她取的字。黄氏又气又恨,差点咬碎一口牙,这小妮子何时学会了这些招数。老太太再偏爱芝蕴,也断不会要了她朱虞的命去,她便是想以此为仪仗护那恶婢!一阵死寂中,绾青徐徐出声:“老太太,二姑娘风寒将好,荷塘边风凉,悸哭伤身,若风邪入体得受好些罪。”一句‘荷塘’将腌臜事捅到了面上。黄氏狠狠剜一眼绾青,欲在老太太心软前调转话风:“母亲,是那恶婢动手在先……”“够了!”老太太厉声打断黄氏,怒道:“既占了地,便受着吧,也没有好事占尽的道理。”姷安素来乖巧懂事,不会轻言生死,真说出了口,就断不会只是威胁。朱家绝不能有逼死姑娘的事。至于犯上的婢女,总有处置的机会。“此事确是你们做的太过,若不求得姷安宽宥,便将池子填了,栽回桃树。”黄氏脸色一白,朱慧亦是摇摇欲坠。须臾,朱慧从黄氏怀中出来,抹着泪颤颤巍巍走到朱虞跟前,双膝跪下,哽咽道:“此事是我错在先,不敢奢二妹妹宽宥,还请二妹妹莫要再说不吉利之言了。”黄氏心里呕血,却不阻拦。虽她恨不得这小妮子死了干脆,可万不能折在这事上,否则芝蕴将来如何做人。倒是瞧不出来,一向软性子的人为了个丫头这般豁的出去。朱虞看也不看朱慧,只抱着自己女使呆愣愣坐着,盯着那片荷塘,好似下一瞬就要投身进去。老太太看的心惊,赶紧吩咐绾青:“快快将二姑娘扶起来,送回谨宁轩。”谨宁轩朱虞的寝房不算宽敞,胜在精致,入门以一张六座牡丹屏相隔,正中是两座茶位,左边儿置放着墙高的珍宝架,摆着各类稀奇物件儿,挨着放了架古琴,条桌上还有锈了一半的喜扇面儿;右侧则落着粉彩珠帘,珠帘后是檀木梳妆台,挨着墙边儿就是一张拔步床。此时纱帐以银钩钩着,女郎半斜靠在床头软枕,无声落泪,女使则坐在矮凳上趴在女郎膝边,哭的肩膀抽动。雁莘端着清水进来,主仆的泪还止不住,她便拧了帕子给朱虞净脸:“女郎,不若奴婢夜里摸去,将荷花拔了?”朱虞抬着泪眸看她:“荷花于她不过闲暇,桃树于我却是父母遗物,二者如何并论?”却是这个理。雁莘便又沉思如何报复回去:“莫不如再动手一番?”她动手与雁篱动手大不相同:“雁篱只能扯下一撮头发,奴婢能扯了人头。”朱虞惊的急声道:“快打住,犯不得沾人命官司。”不提她真想发狠与嫆宝轩的同归了去,却说杀人是要偿命的。“那便又要吞下这委屈?”雁篱哭的抽气:“不若奴婢一条贱命,豁了出去,他日也就无人再敢欺女郎。”朱虞被两女吓的忘了哭了,泪挂在脸上,劝罢那个,又劝这个:“你若真豁出去了,来日再有人欺我你便只能在天上干着急,万莫要生这般念头,再说,你如何是一条贱命,于我而言,你们万分珍贵。”雁篱便又仰起脸哭:“这也不行,那也不成,总不能白受这气,桃树也不能白被挖了去,雁莘你是没见着,好好的桃林就变成那一个大窟窿,那可是大爷大娘子亲手一株一株给女郎栽的,我真是想杀人。”雁莘虽没亲眼见,但光听雁篱形容便气的发昏,遑论女郎亲自瞧着,心头不知难过成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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