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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第 16 章（第1页）

16第16章

◎没有那种多馀的感情。◎

李衡青当然并非觉得自己是那条狗。

只是多馀的感情，于此时此刻的她而言，还是不要有的为妙。

思及此，她不动声色回退半步，坦然迎上那目光，道：“可汗一路风尘仆仆车马劳顿，不如容我为可汗和诸位远道而来的勇士们洗尘接风後再谈，如何？”

“好。”赫连骁颔首，声音仍然沉稳，“都听可敦的安排。”

*

是夜，银月谷，李衡青帐前。

篝火燃起，照彻天不夜。天气逐渐炎热了，故而此次做的也不是烤肉，而是传统的手把肉，咕噜咕噜地在大锅中炖煮，冒出一个又一个带着诱人鲜味的泡泡。

赫连骁虽年少素有骁勇之名，却并非一个多麽严苛的君主，只是自带一种天然的威严。朗月跟在李衡青身边，对这位可汗渐渐也有了些了解，觉得他还不如自家公主吓人——李衡青虽然同谁说话都是温声细语彬彬有礼的，却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小事上宽仁，大事绝不会有一点手软。

故而朗月虽然同她亲近，也不敢过于放肆。素日里闹就闹了，这次出了些错漏，当真是胆战心惊。

但李衡青并未罚她，也没有着急去查这件事，反而不疾不徐地款待起风尘仆仆的赫连骁一行人。

主食是一道莜面窝窝，上锅蒸熟，又用凉水过了一遍，口感更为柔韧劲道。旁边摆着好几种酱料任人挑选，其中最受欢迎的莫过于那道对他们而言有些新鲜的蒜蓉汁。手工新磨的蒜蓉洁白细腻，光泽如玉一般，并上鲜艳可爱的青红两色小米辣圈，诸多佐料，再用滚烫的麻油“呲啦”一声浇下，香气不可谓不扑鼻，那股辣味让人不禁舌下流涎，不远处有人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料汁浇到莜面卷上，再小心翼翼舀上一勺粉红可爱的泡蔓菁。这是李衡青前些日子让朗月种下的，泡制时间不算久，故而酸甜可口却不过咸，是空口吃也正好的程度，小孩子尤其喜欢。

还有李衡青指导下，以特殊的草籽制成人手一碗丶晶莹剔透的冰粉，在泉水里凉过，正弹牙爽滑；浇上一勺调入了百花蜜的沙棘果酱，果香酸甜之馀更有一股馥郁的花香，正是消暑的利器。

马奶酒同样在泉水中镇过，度数不算高，还是酸甜的滋味，细细密密的气泡在舌尖上蹦跳，涌入喉管後噼里啪啦地炸开，十分爽利。

李衡青却没有动那大锅炖煮的手把肉，而是让女仆将一只用小火慢炖的陶锅端到了赫连骁和她自己面前。

锅盖揭开，一股奇异的丶混合了肉香与清甜果香的热气蒸腾而出。只见锅里一段段肥瘦相间的羊肋排被炖得软烂脱骨，汤汁是澄清的浅乳白色。而与肋排一同炖煮的，竟是许多滚刀的苹果块。

“这是……”赫连骁从未见过如此搭配。

“苹果炖肋排，”李衡青为他盛了一碗，“夏日炎热，吃些果酸能开胃。这苹果是我托人从很远的地方运来的，你尝尝。”

赫连骁尝了一口，肋排的丰腴被苹果的酸甜完美中和，肉香而不腻，汤汁甘美异常。

他正要赞叹，却发觉李衡青有些恍惚走神。

眼角馀光顺着李衡青的视线看过去，瞥见不远处的岑钰，正被几个热情的百夫长围着劝酒。

那书生显然不胜酒力，几碗马奶酒下肚已是面红耳赤，却还强撑着读书人的体面，引经据典地与人推辞。

赫连骁断眉一挑，端起自己的酒碗，先李衡青一步走了过去。

“岑先生，”他身量比岑珏高上不上，此刻居高临下，冷淡俯视着这书生，“听闻南人的君子，都讲究不失其仪。我看先生已经微醺，再喝下去，怕是要失仪于人前了。这杯，我替你喝了。”

说罢，他不等岑钰反应，便将那碗酒一饮而尽。周围的百夫长见状，纷纷叫好，称赞可汗体恤下属。

岑钰那是又窘迫又感激，连忙起身作揖：“多……多谢可汗。”

赫连骁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即转身走开。

李衡青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月色朗照，幕天席地而坐，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正是草原人最为酣畅的时光。

但不知怎的，朗月心中总有些放不下，心不在焉地在人群边上晃悠。赫连骁亲至，李衡青设宴款待，银月谷中大多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连那个小白脸儒生都喝得面红耳赤，阿拉坦缩在角落里，可偏偏好像少了什麽人……

谁不在？

塔娜！

视线边缘，漆黑夜幕中突兀燃过一缕狼烟。

篝火于风中摇晃，竟然烧得更旺了些。

*

轰！

时间倒回三个时辰前，黑鹰部落——

火花炸开，陡然跳跃的火光将伯克因快意而扭曲的面容照得更为狰狞。

亲兵默默别过眼。灯下看美人，那是额外的享受；可灯下看丑人，那满脸横肉肥油千沟万壑的面容就更是难以入眼，对稍微有些审美追求的人来说实在是一种残忍。

“……小的方才接到塔娜格格飞隼传书，”胡山眼尾沾染着莫测的笑意，手持信筒走进帐中，朝伯克倾斜上身，轻声道，“她说，那个妖女果然中计了。

“今夜，她会在银月谷为赫连骁举行欢迎宴，营地里防备最是松懈。”

伯克一拳砸在桌案上，眼中满是嗜血的兴奋：“好丶好……太好了！这次，我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把那个妖女和赫连骁的头，都挂在我的帐前！”

胡山微笑着补充道：“首领，塔娜格格还传来消息，她说服了那个妖女，今夜会将我们的人，都安排在营地最外围的合帐里，方便我们里应外合。她还会在约定的时辰，燃烟作为行动的信号。”

“哈哈哈——”伯克得意大笑，“塔娜这个丫头，总算做了件聪明事！”

这些日子，他的部落实在被那个妖女的计策摧残得不成样子，逃跑的懦夫不少，留下的人也一副身在魏营心在汉的模样，屡屡听到新营地如何如何过上好日子的消息都神思不属，害了相思病一般。

虽说他得位不正，能亲手弑父当上首领某种程度上也是拜那妖女所赐……好在男儿英雄汉，千古成大事者向来不必拘于小节，这点不足道的污点，待到他大统成後，春秋笔法修饰过，汗青之上又有谁能分晓？

如今只要拿起他最趁手的好弓，血洗了那妖女的本营！

他狂笑了好一阵，几乎剧烈咳嗽起来，亲兵连忙为他顺气，半晌才继续说道：“……咳咳，传我命令，所有还能拉弓的勇士，立刻备马。今夜……我们要血洗苍狼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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