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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她不懂,只觉这眼神看得人脊背发凉,是以她骂了他,让他滚。
直到今日她才知晓,这哪是什麽小乞丐,分明是狼。
一匹伺机而动的独狼。
那日之後,顾砚舟便入宫成为太子伴读,当时哄骗他的那几家或降职或外派出京。
再後来,他官路亨通,太子陛下都格外器重;再後来,便是北疆大胜,获封刑部侍郎,赐紫袍飞鱼特权。
彼时,他也才二十一岁。
他这一路走来太过顺遂,以至宋司韫都忘了,幼年丧父丧母的他,殴打挨饿犹如家常便饭。
那时,支撑着顾府的,只有年仅十三待殿试入仕的顾砚声一人。
可命运弄人,偏让他折了左腿落下终生残疾。
此生不得入仕。
那一日,父亲把自己关在书房一日未出,直叹天妒英才。
次日,端着官帽进宫,扬言要辞官。
晚间,又戴着官帽回来。再之後,顾砚舟入宫。顾府,门楣渐兴。
宋司韫不知父亲做了什麽,只知此後,再见顾砚舟时,他总是沉着脸,脸上五颜六色的。
每次都似谁欺了他般,缩着头缀在後面。偶尔她回头,那人还要四处躲。
彼时只觉这人坏得很,知阿姐心善,便故作委屈。可现下细细想来,或许那时,他只是羞于让人看见满脸淤青罢了。
本以为是故作小意,如今才知,是他素来要强。
八岁便要支起门楣的少年,又怎会轻易示弱呢?
喉间,重重叹出浊气。宋司韫擡手,轻扶男人削瘦凌厉的面颊,温声安抚:“没事了。顾砚舟,别怕。”
“我在。”
轻拍着男人肩头,轻声重复“别怕”。渐渐地,耳边气息变得绵长悠沉。
宋司韫知道,这是睡着了。她笑了笑,抵着他的头,也眯了眼。
空中第一缕阳光打下时,顾砚舟便睁开了眼。
崖下密不见日,此刻见光,外面,便已是正午。
此时有亮,林中野兽安歇,正是探路的好时机。
稍已思索,便要起身。
方才起身,又被人一个软巴掌拍了下去。少女抽了抽嘴角,有些不耐烦:“别动,睡得正香呢。”
也是此时,他才意识到二人现下是怎麽个姿势,更别说他上半身还未着寸缕!
条件反射般豁然起身,本靠着他安睡的人骤然一跌,猛然惊醒。
宋司韫揉着眼,压根没睡醒,刚要骂,瞧见他这般生龙,心中一喜,忙仰着脸问:“你好了?”
顾砚舟不解,拧眉反问:“我应该有事?”
“你不记得了?!”宋司韫一个咕噜翻坐起来,痛心疾首:“你果然是个混蛋,竟连自己救命恩人都不记得了。”
“你可知昨夜你突发高热,直接烧晕过去,多亏本小姐人美心善又聪慧,不计前嫌丶费心费心地替你擦了半宿,才保下你这条小命啊!”
宋司韫边说边戳着他往前走。
末了,又把自己满是红肿破口的右手瘫在他眼底,“看!这可都是证据!休想赖账!”
“那……”顾砚舟步步後退,从她手掌後露出声儿,“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你认了?”宋司韫猛地凑近,自指缝看他,见他点头,又收回手,悠然环胸,笑眯着眼看他:“既如此,叫声恩人听听。”
等了许久不见人应声,她有些不耐烦了,正要催促时,忽然听见有人喊她:“阿韫!”
她回过头,是一身鹅黄骑装的宋司姝。
“阿姐!我在这儿!”她招招手,欣喜应着,下一瞬,已被来人拥入怀中。
“你无恙,真是太好了。”
宋司姝抱着她,心中一阵後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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