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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最后一个,逃出高塔的机会。我不介意当一次南瓜马车。」陈玥恩坐在房里的矮桌上,覆着墨绿色雪纺纱的一双白皙玉腿随兴交叠,「茶会要迟到了,梦境的大门不会等你进了才关啊。」
我笑,「什么混乱童话。」
她叹,「你要是有爱丽丝一半勇敢就好了。」
像有什么东西,一瞬间断了线,系统错误。
解释对不上。什么叫勇敢?有用不完的勇气,才配叫做勇敢吗?
我说不清自己是生气还是难过,却笑得更坦然,「我还以为自己很勇敢。」
「被初恋和蠢到家的自以为是伤到心碎后,不过哭一场,就还有勇气继续喜欢他、还有勇气以朋友的身分待在他身边、还有勇气抱着希望,去想要怎么和他坦白:『我喜欢你,你呢?』」
是笑意太浓,还是苦涩太多,我不知道,但她脸上闪过愣怔,后浮现了歉疚和心疼。
「我还敢去想像,真的只需要自己伸出手,然后他就会走完我们之间剩下的所有距离。」我拴紧牙关,奋力停下颤抖,「可我明明这么努力鼓起勇气,准备好要伸出手了,换来什么?」
「是他的声音。嗯,从好远好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否定。」
还是一句带着从头到尾的否定。像给曾经所有带着浪漫的痴心妄想,划上红色大叉叉。
错错错!你的理论没半点可取!
那就是一道申论题,全凭他撇下评语,断论及格与否。
被那样否定的我,没办法,没办法勇敢。
我真的好想知道,究竟谁能拥有用不完的勇气?谁真正勇敢无比?
鱼会放弃逃离那张令他窒息的网,不再无谓浪费所剩不多的生命;王子会放弃拯救公主,选择避开扎人的荆棘;鸟儿会放弃追求自由,接受与綑绑了自己羽翼的牢笼共生共存。
因为鱼试过挣脱,一次又一次,却只换来一身血腥的疼;因为王子试过前行,一步再一步,公主所在的那座高塔却始终只能遥望;因为鸟儿试过拍翅,一日復一日,却只得撞得满头伤痕,而那金属牢笼依旧坚固耀眼。
因为他们都倦了、都伤了;痛得都怕了、都放弃了,所以他们称不得勇敢。
那么,假若有人能负着一身刀伤,带笑跳进死海里头,就叫勇敢对吧?
因为他能承受疼痛,他没有放弃呀。
哈,勇敢一定得要如此的话,那我能不能不要勇敢?
我勾唇笑得苦涩,「你怎么能懂?」懂我勇敢到,不敢再拥有勇气。
我以此做结论。
脚上,猫在躁动。喵喵的叫声驱走我害怕的寧寂。
又一次,小爪子往我脸上招呼,不同之处在于力道,软糯触感这回只是轻轻滑过面颊,像无措的孩子,胡乱带走纷至沓来的眼泪。
「……对不起。」肩上沉重。是她的脸埋在我肩窝,属于陈玥恩的感伤静静淌流,濡湿我睡衣的轻薄布料。
像两河清流找到彼此,匯聚成一片汪洋,成了无尽忧蓝的宣发出口。
忧鬱的蓝,泪水的蓝,伤痛的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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