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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城市边角,爱情回音
归心小时候总觉得,结婚就应该是那种敲锣打鼓丶红毯长摆丶一屋子人围着起哄的热闹场面。
沈清禾却像是把婚姻当一门选修课,选好了人,仪式就变得不重要了。
去民政局领证那天,沈清禾说:“这一页纸比一场婚礼安静。婚礼是主角的光环,而清醒,才是嫁给一个人的最好仪式。”
归尘看着她,轻声答:“那我也答应你,往後的每一天,不让你後悔今天的选择。”
拿到结婚证的那一刻,他们两个的庆祝方式,只是一顿小馆子里的热面。热气缭绕间,是两个名字刚刚写进同一本簿子里的默契与清醒。
结婚那天,他们真的没有盛大的仪式,沈青禾穿了一条旧毛呢裙子,头发扎得干净,脸颊微红,把心里的温度全都映在了脸上。她拖着行李箱,步入这个平凡的午後,把一个人的生活,收进了他们两人的未来里。
饭桌上,她坐在归尘身侧,碗筷轻放,说话时语速不急,像老电影里缓缓推进的对白,那是她习惯了的温柔方式。
那天,沈青禾原本是要值夜班的,是哥哥亲自去医院请了假,把她从病房接回家。那顿饭唯一讲究的,是一盘热乎的红烧肉。
母亲虽然嘴上没说什麽,但菜刚上桌便说:“清禾,你们的婚礼,归尘怠慢你了,连身新衣服都没置办。”
归尘接过母亲的话:“妈,清禾不爱这些。”又低声补了一句,“她说有你们大家在,这个家很热闹。”
归心原本想帮哥哥解释一句,却发现沈清禾看向母亲时,并无委屈,还轻声道:“衣服旧点没关系,只要归尘在,我们的每一天都是新的。”
这麽看,在归尘的世界里,从来就不需要谁为他解释,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配得上沈清禾的柔软,那是一种贫而不苦丶清寒却不寒心的底气。
饭後没人闹洞房,母亲收了碗筷,父亲咳了一声回了房。沈青禾站在门口,目光落在那扇崭新的门上,试图从木纹里读出告别少女时光的尾音。她把发髻拨了拨,擡脚踏进去,门板“咔哒”一声,把她关进了新身份里。
家里实在挤,新房是父母卧室边上隔出的小间,铺了床,放了几件新家具。灯泡是归尘亲手换的,晚上亮起来的时候,有种淡黄的暖,影子落在窗帘上,像静水流纹。
归心坐在沙发上,听见那扇门合上的声音,像是谁把一只装满嫁衣的木箱轻轻盖上了盖,不是烟火,却暖得恰到好处。
当她结婚後才懂,归尘和沈清禾的婚姻不是将就,是一种默契的拣选。不图热闹,不讲排场,甚至连件像样的新婚衣裳都没有,可那夜从沈青禾肩膀滑落的发,仍旧让她记得许多年。
但她始终记得沈清禾说的那句话——“真正的婚姻,是你愿不愿意和一个人,在最平常的日子里,把光阴熬成汤。”
归尘的儿子出生在次年的大年初五,那是一个下雪的清晨。窗外雪落无声,天地被覆上一层未及人声打扰的白,他落入尘世,不惊不扰,像是一首写在时间缝隙里的诗,是春水初生,也是草木萌动。沈清禾握着婴儿的手,脸上还有些疲惫,眼神却温柔而澄澈。
他们给男婴取名叫“远之”。
“归远之”——归家的“归”,行远的“远”,之止的“之”。这不只是一个名字,而是一句藏在风中的祈愿,一封写给未来的信。
愿他无论走多远,仍记得风从何处来;也愿他的一生,如其名,心有所持有归处,步履从容有远方。
归尘坐在床边看着襁褓里的孩子,雪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落在他的指尖。他轻声唤了一句:“远之。”孩子眉头轻蹙了一下,像听见了,又像还在梦里。
沈青禾望着他,有些恍惚——仿佛他们这一生所有的辗转,都是为了走进这一刻:一场雪,一声啼哭,一个新名字的诞生。
那新生命是照向未来的一束光,是时光给予人间的承诺。
归尘抱孩子的样子有些笨拙,小小的襁褓躺在他臂弯里,孩子睡得很沉。
这是他们的日子,没有惊天动地,只有温水煮茶般的细节。而爱,就藏在这些微处,不动声色,却深不见底。
有人拿命试探世界,撞出一个窟窿,才知疼;
有人用心缝合生活,穿过千钧细缝,终见光。
命运不会通知你何时出题,但有人已用人生写下答案。
它代表的可能性,是一切尚未发生但终将灿烂的“未完待续”。
————
风起时,在烟火尽头,听见你的琴声,燃起他的命火。
出狱那天,风很冷。
岳剑站在狱中院子里,隔着铁栏望向贾小七,声音低沉而坚定:“兄弟,外面见。”
贾小七的眼神里满是复杂,带着劝诫和期盼,“好好活着,别再回来了。”
岳剑嘴角微微上扬,笑得苦涩,“你放心,我不会回来的。”
门锁“哐啷”一声响,狱门轰然打开,阳光刺眼,却带不走他心头的阴霾。
岳剑穿着新棉衣走出大墙时,才发觉身上裹着的味道与外面不同——是那种关久了的人才懂的潮气,像掌心渗出的涩凉,像鼻尖拂过的干灰气,又像烂进骨头里的陈息。
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环视四周,门外空荡荡的,没有车队的迎接,没有热烈的寒暄,只有一排排出租车静静停着。司机们似乎害怕他付不起车费,一辆接一辆发动,刷刷地飞速驶离,仿佛这冰冷的空气也想将他驱逐。
外面的世界没有想象的热闹,也没有他期待的拥抱,只有无情冷漠的荒野。他猛然明白——铁窗外的自由,不过是另一座无形的牢笼。
他提着那只补丁破烂的帆布包,踟蹰走过熟悉却陌生的街道。厂区的高烟囱还立在那里,但已经不再冒烟。家附近的车棚早换成了烧烤摊,一路烟熏火燎。岳剑走得很慢,像个回到旧梦里的人,不敢快,怕一旦加快脚步,梦就醒了。
家门没上锁。他推开门,母亲康如清正背对着他在竈台边做饭,听见声响没回头:“饭在锅里,自己盛。”
岳剑站在门边愣了几秒,才哑着嗓子说:“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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