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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越来越重,像坠了铅。她撑着额头,头却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最后,弦,断了。宋迎枕着自己的手臂,直接在书案上睡了过去。万春殿陡然安静下来。永昭帝刚挑剔完她对军报的批注意见,正等着她的反驳。可他等来的,却只有绵长而均匀的呼吸声。他眉心一蹙,抬眼看去。竟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睡着?永昭帝小声怒道:“……放肆!”他霍然起身,几乎是想立刻把宋迎拎起来,扔到殿外清醒清醒。可他的脚步,绕过御案,却在看清她睡颜的那一刻,生生顿住了。光晕下,莹润肌肤宛如白瓷。平日里,那双总是滴溜溜转着的杏眸,将狡黠紧闭。可宋迎眉心紧蹙,睫羽微颤。像是在梦里,也不得安宁。他的目光缓缓下移。那唇依旧带着靡丽的红肿,此刻微微嘟着,显出几分不设防的柔软。永昭帝在原地僵立许久。殿内只剩下彼此呼吸声,一深一浅,交织在一起。他想,他就该拂袖而去,让她趴上一夜,明早冻出个风寒来,看她还敢不敢再有下次。可脚下像生了根,挪不动分毫。那双刚刚还想把人扔进雪地里的手,竟然鬼使神差地……伸了上去,想去抚平她紧蹙的眉心。指尖在离她眉心尚有寸许,却悬空停住。他在干什么啊?永昭帝脸色沉了下去。他猛地收回视线,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哼。”……奏折还未批完,她若是病倒了,岂不耽误朝政大事?是为了江山社稷,绝无私心。他认命转身,从一旁取过云锦毯。那毯子轻若无物,触手生温,他却觉得有千斤重。他屏住呼吸,走到她身边,俯下身,想将毯子披到她身上。他从未做过这种事。是该直接盖上去,还是该先展开?力道要多大才不会惊醒她?永昭帝被难住了。生涩笨拙的那一瞬——宋迎,醒了。她是被冻醒的,更是被骤然逼近的压迫感惊醒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渐渐聚焦——最终,定格在近在咫尺的脸上。以及,他那只捏着毯子,尴尬地停在半空中的手。四目相对,空气凝固。下一息,永昭帝触电似的猛地收回手。那张薄毯直接被甩在了一旁。他迅速直起身,面色恢复如常。——如果能忽略迅速攀红的耳根的话。他眼神阴鸷,像是要把刚才那一幕从宋迎脑里剜掉。宋迎被他看得心头发毛,正盘算着该以哪种形式跪下请罪。却见永昭帝薄唇一抿,转身大步走向宽大软榻。他径直躺了上去,颀长的身躯瞬间侵占了大半位置。雪白柔软从他身侧塌陷下去,衬得永昭帝整个人愈发危险。而后,他头微微一偏,用下巴点了点身侧。“要睡,便过来睡。”豺狼邀约绵羊,从来都只为连皮带骨,拆吞入腹。能是什么好事?宋迎心下犯了嘀咕,但还是佯装镇定,从御案前起身。指腹下意识擦过唇角——还好还好,刚才睡着的时候,没做什么失仪的动作。御案离软塌,不过几步之遥。宋迎却走得一步一思忖,一步一惊心。她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熬不住,眯了片刻的功夫,怎么狗皇帝的态度就就急转直下呢?上午拎着她去地牢,下午不是盖被子,就是邀她同榻……地牢里阴冷的血腥味,倏然钻入鼻腔。宋迎浑身一凛,猜忌!他还是在猜忌她!恩威并施,不过是想看看她的忠诚,想让她表个态度!一定是这样的!“陛下!”宋迎双膝一软,跪得又急又重。“臣罪该万死!臣……臣与那位黎姑娘确有数面之缘,但对那反贼,臣绝对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求陛下明察,若臣所言有半句虚言,臣甘受任何处置!”永昭帝皱了皱眉,好端端的,这是在急什么?他侧躺在榻上,单手支头,姿势未变,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宋迎。他的确派人去查过。据宋宅下人所说,那几日府里确实人仰马翻,主母甚至查遍了所有侍女。想来,是那燕贼想顶了她辽州秀女的名额,混入宫中。至于当中出了什么岔子,才让对方转而寻了兖州朱氏……他不得而知。但宋迎倘若真是牵扯燕党,也是后来的事。不过月余而已,算不上有多少忠心。他倒不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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