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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以尘问道:“你买了谁?”她目光镇定,“血侯。”月万松仰起脸,望着堂上挂的月明风清匾额。“我买了血侯!我听说过他的事,知晓他是个疯子,但我将所有家产典当给他,就连父母给我的遗产也都给了血侯,我要王九的头,我要王九的头!”她深吸一口气,攥紧自己膝上的料子,手腕颤抖,但语调冷静道,“我请求他跟随着王九到那座山寨,等抵达寨子中,手刃了王九。我都想好了,之后就说那个寨子有古怪,是鬼怪作祟,一定万无一失!”月万松的声音回荡在堂中。“血侯将尸首分解了,带着头颅回来见我。我想着需要处理尸首,便乘着马车在城口接应他。车上拉的都是我亲手捡拾回来的松柏树枝,王九的尸首埋在下面。大人,是我亲手点的火。”月万松唇角带笑,轻声道,“火势滔天啊,大人。您知道吗,我盯着那团火,想的居然是,灵巫之流,不过如此。我被王九殴打的时候,曾求神告佛,磕破脑袋,希望上神能救救我,可神呢?没有神佛,什么都没有。百神从不管普通人生死,更不会管我这条区区贱命。我便知道,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月万松身上穿着那身彩鳞的戏服,恍惚之间,似乎回到了大婚那日。锣鼓喧天,彩旌翻飞,她坐在轿子上泪流满面,假的恩人却骑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她恨,她不甘。而现在,她站在焚烧王九尸首的大火前,浅笑嫣嫣,手捧着那颗头,像是抛绣球一样,轻轻一转手腕。哗啦——头颅落进了滚滚的白洛河里,激起水花。她笑起来,好不快活。既然没有神明,自然也没有什么白洛河神,她丢一个绣球下去,有何不可?有何不可?“后来,我终于知道我的恩人是谁了。敢问南山君何在,云门仗剑月中行。那句诗,出自陛下钦点的忘忧君,玉京子。”月万松眸中含泪,流下了今日的唯一一滴泪水。“大人,可我知道的太晚了。听说啊,那段日子里,玉京子因为自己义弟身死,归隐山林,终日醉心仙术,他为求长生服用了大量丹药,致使神志不清。某日,忘忧君意外听说山匪之事,独自杀入山中,屠了山寨后,丢了自己的剑。”“数月后,他与各位客卿酒后醉言,想重现当年乘龙如虹的仙姿,于是夜中登舟,在月色中划船而去,却因为酩酊大醉,望着河中冷月仰天长啸,最后跌落河中淹死了。”扑通一声。月万松向着白洛河丢了一颗头颅。或许,她想抛的,是给自己真正恩人的一颗绣球。月万松挂着那滴泪,向着春以尘叩首:“从来傩舞队伍香烟如海,白雾当中视线不清,无人发现头颅顺江而下。我便戴上那花里胡哨的傩舞面具,一步一步登上傩舞的轿子,在双层小亭上面跳着自己的舞。那里视野好高,白雾也少,我能远远眺望到那颗头颅,在河中打着旋,漂浮着,不知归途。”等傩舞队伍到了春城另一端,月万松找到自己准备好的马车,挖出自己埋好的所有盘缠,想要离开。却发现人潮逆流,尖叫声自城那头传来。她知道,头颅被发现了。春以尘走到堂下,蹲下身,与她平视:“你原本可以离开,为什么没走?”“血侯替我手刃了王九,他没有走,我也不该走。”月万松坦然道,“我的父母教会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血侯本人如何我不论,但他替我解决了王九,他便是我恩人。我们月家,没有抛弃恩人不管的道理。”春以尘接着问:“广场上的傩舞队伍耽误了我查案,且殴打了官差,是你指使的吗?”这一次,月万松犹豫了,没有立即回答。春以尘心里有了计较:“实话实说即可。”月万松垂下脸,声音平静:“是我指使。”春以尘站起身,一手抱着臂膀,五指依次动了一下,他往月万松身边走了一步,似在思索,片刻之后,转身朝着姬青翰行礼:“大人,这便是全部案情经过了,月万松与血侯该如何处置?请您定夺。”姬青翰的目光停在春以尘那张少年的脸上,在对方疑惑地又重复一遍后,才答:“月万松收归牢房,暂后发落。至于血侯李莫闲择日问斩。之前大闹县衙的那群人,都放了。”月万松松了一口气,转过身体,向姬青翰跪伏下去:“月万松多谢各位大人明察秋毫,还他人清白。”春以尘顿了一下:“大人,劳烦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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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是一贯的云淡风轻,一句话就把他所有的挣扎和不甘给推翻。上一世,他就这样一次一次地忍耐,她说什么他便做什么,没有丝毫自己的主见和想法。可到头来,他得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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