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妥协（第1页）

妥协

那一夜，宇智波葵房内的烛火彻夜未明。她独自坐在窗边，任由冰冷的月光洒满全身，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玉雕。窗外万籁俱寂，唯有风吹过庭院竹林的沙沙声，如同无数细碎的叹息，敲打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房。

脑海中，两个声音在激烈地撕扯。

一个声音充满恐惧与抗拒，尖叫着逃离这可怕的命运：远嫁雷之国，踏入一个全然陌生丶以武力和彪悍闻名的家族，嫁给一个连面目性情都一无所知的男人，从此与故土丶与唯一的哥哥天涯永隔。那无异于跳入一个黑暗的丶看不到尽头的深渊。个人的情感丶对自由的向往丶对未来的微末憧憬，都将被彻底碾碎。

另一个声音却冰冷而现实，带着无法反驳的重量：宇智波族地日益紧张压抑的氛围，训练场边斑哥哥那疲惫至极却仍强撑的身影，偶尔听到的族人间关于物资紧缺丶伤员增多的低语，还有议事厅内长老们那句句诛心丶用家族存亡和哥哥性命压下来的重担……如果她的拒绝，真的导致更多族人死去，导致斑哥哥最终被压垮丶战死……那她馀生都将活在无法承受的愧疚和痛苦之中，那将是另一种形式的深渊。

她想起很小的时候，父亲总是格外严厉，训练稍有懈怠便会受到责罚。那时，总是斑哥哥第一个冲出来，将她护在身後，倔强地替她承受父亲的怒火。有一次，她被族里几个调皮的孩子欺负，抢走了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一枚小小的勾玉坠子。是斑哥哥二话不说，揍得那几个孩子哭爹喊娘，把坠子抢了回来，虽然事後他被父亲罚跪了一整夜，却还偷偷对她做鬼脸，告诉她“别怕，哥哥在”。

温暖的回忆此刻却像针一样扎心。曾经被全力守护的她，如今终于有机会……守护哥哥一次了吗？尽管方式如此残酷，如此违背她的本心。

“泉奈哥哥……”她对着虚空，无声地呼唤着那个总是温柔浅笑丶却最终为家族战死的兄长，“如果是你，你会怎麽做？”

答案几乎是瞬间浮现的。泉奈哥哥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家族，选择哥哥。他甚至为此付出了生命。宇智波一族的孩子，从懂事起就被灌输着家族至上的信念，他们的命运早已与家族的兴衰紧密捆绑。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晨曦微光驱散了夜的深沉，却驱不散她心头的阴霾。眼中的血丝昭示着一夜无眠，但当第一缕阳光照入室内时，她的神情却奇异地平静下来，一种近乎绝望的认命般的平静。挣扎已然结束，砝码最终倒向了家族和哥哥的那一端。

早膳时分，侍女小心翼翼送来的精致饭食，她几乎未动一筷，只是勉强喝了几口清水。随後，她坐在镜前，拿起梳子，开始一丝不茍地梳理自己长及腰间的黑发。动作缓慢而坚定，仿佛在进行某种重要的仪式。镜中的少女面色苍白如纸，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但那双漆黑的眼眸深处，却燃着一种冰冷的丶决绝的火焰。

她知道，一旦踏出这一步，就意味着亲手扼杀自己对未来所有的幻想和期待，将自己作为祭品，献上家族利益的祭坛。但她更清醒地意识到，拒绝的代价她承受不起，斑哥哥更承受不起。

“哥哥……这次，换我来。”她对着镜中的自己，轻声立下誓言。

上午时分，传唤如期而至。再次踏入那座压抑的议事厅，她的心态已然截然不同。昨日的她，是惊慌失措丶被迫承受的猎物；今日的她，是看清了命运陷阱丶却决定主动踏入的献祭者，并且，她要为自己，也为哥哥，争取最後一份保障。

厅内的人数比昨日更多了，竟有九位长老到场，显然他们对今日的结果志在必得。宇智波火核依旧端坐主位，面色比昨日更加肃穆，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锁定在她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葵小姐，经过一天的考虑，想必你已经有了决断。”他开门见山，省去了一切无谓的寒暄。

葵没有立刻回答。她缓缓擡起头，目光平静地丶逐一扫过在场每一位长老的面孔。她看到了宇智波火核眼中深藏的算计和势在必得，看到了旁边几位长老脸上的期待与隐隐的不耐，也捕捉到了角落一位较为年轻的长老眼中一闪而过的丶极淡的怜悯，甚至还有一两人目光闪烁，似乎并不完全赞同此举却选择沉默。

最终，她的目光重新定格在宇智波火核脸上。那一刻，她纤细的身躯里似乎迸发出了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让她不再显得单薄无助。

“我有一个条件。”她的声音清晰丶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冷意，连她自己都微微惊讶。

长老们显然没料到她会提出条件，相互交换着诧异的眼神，厅内响起一阵极低的嗡嗡议论声。宇智波火核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微微颔首：“哦？请讲。”语气中带着一丝审视。

葵深吸一口气，早已在心中演练过无数次的话语流畅而出：“联姻可以，但我需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与价值。我要长老们手中，即刻调拨出宇智波库存中三分之一的武器储备——包括起爆符丶手里剑丶苦无丶太刀；以及三分之一的药品储备——尤其是止血膏丶解毒剂和珍贵伤药。”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就连一直稳坐如山的宇智波火核，瞳孔也骤然收缩了一下！

“荒谬！”一位性急的长老立刻拍案而起，“三分之一的武器和药品？你知道那是多少吗？那是家族的战略储备！岂能交予你一人之手？！”

“葵小姐，你这个要求太过分了！”另一位长老也沉声道，“你要这些做什麽？难道信不过家族为你安排的护卫吗？”

厅内顿时充满了质疑和反对的声音。

葵早已料到会是如此反应。她毫不退缩，迎着衆多不满和审视的目光，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理性：“诸位长老，我并非贪图这些物资，也并非不信任家族护卫。正因我要代表宇智波与夜月联姻，我才更不能以一个纯粹弱者的丶乞求庇护的姿态出现！”

她顿了顿，环视衆人，继续道：“夜月一族崇尚武力，实力为尊。若我手无缚鸡之力，仅凭一个‘宇智波斑妹妹’的空头名号嫁过去，初期或许能得到些许礼遇，但时间一长，难免被看轻，甚至被视作可随意拿捏的附属品。届时，我个人的安危尚且难料，又如何能确保宇智波与夜月联盟的稳固？这联姻的意义岂不大打折扣？”

她的话让一部分长老陷入了沉思。

“而我若手握相当分量的武装和医疗资源，意义便截然不同。”葵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洞察力，“第一，这代表宇智波对我的重视和对我个人能力的认可，彰显宇智波的底蕴和诚意，令夜月不敢小觑。第二，这些物资本身便是硬通货，无论用于打点关系丶招募心腹丶或是关键时刻自保，都能让我拥有一定的主动权和人脉基础，更快站稳脚跟，真正为联盟发挥作用。第三，无论是武器还是药品都是各个忍族钟爱的物资，这些东西给我当作陪嫁，难道不是比寻常金银珠宝更能体现宇智波的诚意和实力吗？难道不是更能让夜月一族看到我们的重视，从而更有利于联盟的达成吗？”

她逻辑清晰，句句在理，完全从利益最大化的角度出发，甚至巧妙地偷换了概念，将原本可能被视为“私心”的要求，包装成了“为了联盟更稳固”的必要投资。

议事厅内一时鸦雀无声。长老们面面相觑，显然被这番言论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预想过她的哭闹丶抗拒丶或者沉默的屈服，却独独没想过她会如此冷静地提出这样一个看似离谱丶细想之下却不无道理的条件。

宇智波火核深深地看着葵，目光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审视和估量。这个一直被视为需要被保护丶甚至有些透明的女孩，似乎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麽简单。她提出的要求，确实戳中了一些关键点。而且，她最後那句话极具煽动性——用武器和药品做嫁妆，这手笔确实能极大彰显宇智波的气魄和实力，对好战的夜月一族来说，或许比任何财宝都有吸引力。

更重要的是，葵心中暗忖：哥哥既在泉奈哥哥去世时依旧坚持把自己送出宇智波以求安全，就不可能同意让自己回来联姻。而宇智波的族老们秘密接回自己要求联姻，一定未曾经过斑哥哥的同意！这样是否也说明斑哥哥对于宇智波的掌控并非绝对，一定程度上受这些族老掣肘？自己以同意联姻为代价，换取长老们手中三分之一的武器与药品物资，无异于削弱长老们的实际控制力，变相增强了未来斑哥哥能够调动的资源……这或许是她最後，也是唯一能真正帮到哥哥的方式了！

宇智波火核沉默了片刻，与其他几位核心长老快速交换了眼神。他们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犹豫丶权衡，以及最终的决定。与促成联姻丶获得夜月强援所带来的巨大利益相比，付出三分之一的物资储备虽然肉痛，但并非不能接受。毕竟，这些东西给了葵，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肉烂在锅里”，依旧用于家族战略，而且能确保联姻效果最大化。

“葵小姐……”宇智波火核缓缓开口，打破了沉寂，“你的要求，确实……出乎意料，但也并非全无道理。”他选择性地忽略了她可能存在的私心，只从明面上的利益考量，“为表宇智波的诚意，确保联姻顺利达成并长久稳固，我们同意你的要求。”

他看了一眼身旁负责物资管理的长老，那位长老脸色虽不好看，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们会尽快清点库存，将三分之一的武器和药品整理出来，列出清单，送与你过目确认。这些将作为你的嫁妆的一部分，随你一同前往夜月。”宇智波火核最终拍板。

条件达成。葵的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种冰冷的尘埃落定之感。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喉咙间的哽咽和身体的颤抖，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那句早已准备好丶却重若千钧的话：

“那麽，我……答应。”

简单的三个字，吐出之後，她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灵魂的某一部分仿佛也随之死去，沉入无底深渊。但同时，另一种奇异的丶带着痛楚的坚定感又支撑着她没有倒下。

长老们闻言，脸上纷纷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彼此交换着满意的眼神。宇智波火核紧绷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一丝极淡的丶算是笑意的弧度，语气缓和了许多：“很好。葵小姐深明大义，顾全大局，家族必会铭记你的牺牲。夜月一族那边，我们会为你争取最有利的条款和最高的待遇。”

葵没有再说话。她只是对着长老们，深深地丶标准地行了一礼，然後转身，迈着异常沉稳却僵硬的步伐，默默地离开了议事厅。她的背影在空旷的厅堂映衬下，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折辱的决绝。

走出议事厅，午後的阳光猛烈而刺眼，晃得她眼睛生疼，几乎要流出泪来。她擡头望向天空，蔚蓝的天幕上几朵白云悠然飘过，世界依然喧嚣而美丽，但她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从此刻起，已经彻底改变了。

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带着一身凛冽的气息，快步向议事厅冲来——是斑哥哥！他显然是刚刚得到消息，脸上写满了震惊丶无法置信的愤怒，以及深可见骨的愧疚和心疼。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骤然相遇。斑的脚步猛地顿住，那双总是蕴含着强大力量和傲然的眼眸，此刻充满了复杂的风暴，死死地盯住她。

葵望着哥哥，努力地丶极其艰难地，对着他扯出一抹微笑。一个混合着泪水丶绝望丶告别与安抚的丶无比复杂的微笑。然後，她不等斑有任何反应，便迅速地转过身，加快了脚步，几乎是逃离一般，向着自己住所的方向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她用自己的妥协和未来，换取了家族一个渺茫的希望，削弱了长老们的一部分实力，也为哥哥争取到了一份潜在的资源。她给自己套上了沉重的丶几乎无法呼吸的枷锁。

但从这一刻起，她不再仅仅是那个被哥哥小心翼翼保护在羽翼之後的宇智波葵了。她选择了踏入命运的漩涡，用自己的方式，为了家族，更是为了她唯一的哥哥而战。

这条道路注定遍布荆棘，通往一个灰暗未卜的未来。但她已做出了选择，便只能逼迫自己坚定地走下去，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无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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