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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九十四章（第1页）

第94章第九十四章

院内衆人闻声，都是一愣，纷纷停手看向院门。见怜春披着斗篷，静静站在灯影下，神色平静，目光却自有一股威仪，不由得都收敛了些。司棋也松了手，但脸上怒容未消，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柳家的如蒙大赦，忙上前给怜春行礼：“给五姑娘请安。惊扰了姑娘，实在该死。”

怜春淡淡道：“罢了。司棋姑娘也是为主子心急。柳嫂子，你便辛苦些，立刻另做一碗上好的鸡蛋羹，用料精细些，火候掌握好，给二姑娘送去。至于打碎的东西……”她目光扫过一地狼藉，“从我的份例里扣钱补上便是。”

柳家的哪敢让怜春出钱，连声道：“不敢不敢，原是奴婢们的不是，哪里敢让姑娘破费？奴婢这就去做，这就去做！”说着，忙不叠地转身进了厨房。

司棋见怜春如此处置，既全了她的面子，又压下了事端，倒也不好再闹，只勉强对怜春福了一福，硬邦邦道：“谢五姑娘主持公道。”语气却仍有些不服。

怜春看她一眼，道：“司棋，你的忠心是好的，只是行事也须有些分寸。这般喊打喊杀，若让老太太丶太太知道，岂不连累二姐姐也落个管教不严的不是？日後且收敛些吧。”

司棋咬了咬嘴唇，没吭声，显然并未听进去。

怜春知她性情如此，多说无益，便不再多言，带着晴雯转身离去。身後，小厨房的衆人这才松了口气，悄悄议论着收拾残局。

回去的路上，晴雯犹自愤愤不平：“姑娘也太好性儿了！还替她赔东西！就该让管事媳妇们回了三姑娘，好好惩治她一番才是！瞧她那副张狂样！”

怜春望着远处黑沉沉的屋脊，轻声道：“惩治了她，二姐姐脸上就好看了？终究是小事，闹大了，谁都没好处。况且……她这般性子，迟早有吃亏的时候。”心中却想，司棋今日之大闹，与日後被撵之祸，未必没有关联。只是这话，却不能对晴雯说。

马车早已候在二门外。怜春上了车，晴雯也跟着坐进来。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辘辘的声响。车内只点着一盏小羊角灯，光线昏暗。

晴雯忽然想起一事，道：“姑娘，说起来，这几日我好像老瞧见廊下的二爷房里的芸二爷在咱们府附近转悠呢。”

怜春闻言，眸光微闪：“贾芸？”贾芸是西廊下五嫂子的儿子，生得清秀伶俐，嘴甜心巧，颇得凤姐喜欢，在府里领了些种树栽花的差事。

“可不是麽！”晴雯道，“就前儿咱们从静容园过来时，我还看见他在街角那家笔墨铺子前站着，像是在等人。今儿个下午我去给姑娘取落在府里的花样子，又看见他在後巷那边，跟几个小厮说话，眼睛却不住往咱们二门上瞟。鬼鬼祟祟的，也不知做什麽。”

怜春心中一动。贾芸……红玉……她忽然想起原着中，贾芸与红玉似乎曾有过一段情愫，借由一块手帕传情。如今红玉早已不是怡红院那个被埋没的小丫头，而是跟了自己，时常在外头帮安娘子打理生意，历练得越发精明干练。难道贾芸竟还对红玉有意？甚至打听到红玉如今常随自己出入荣国府，故而在此徘徊？

她面上不动声色，只淡淡道：“许是有什麽差事吧。芸二爷如今管着些外头的事，常在府外走动也是常理。”

晴雯撇撇嘴：“我看不像。那眼神飘忽的，倒像是……”她顿了顿，没好意思说下去，转而道，“姑娘可得提醒红玉一声，如今她可是姑娘身边得用的人，别被些不三不四的人哄了去。”

怜春笑了笑，未置可否。心中却已有了计较。

回到静容园，已是戌末亥初。赵姨娘早已睡下。贾环还在书房苦读，听闻妹妹回来，只出来打了个照面，又回去啃书本了。怜春自回房中洗漱安置。

次日，怜春并未立刻去荣国府，只让晴雯去告了假，说昨日劳累，略歇半日。她独自在书房看了会儿书，便让人去叫红玉。

不过片刻，红玉便来了。她如今打扮与在贾府时大不相同，穿着半新不旧的靛蓝棉布袄儿，系着一条墨绿裙子，头上只戴一支银簪，干净利落，眉眼间透着精明沉稳，行动间更是落落大方。

“姑娘叫我？”红玉进门，屈膝一礼。

怜春放下书，含笑让她坐下，问道：“安娘子那边近日如何？铺子里可还顺利？”

红玉忙回道：“劳姑娘惦记，一切都好。安娘子又盘下隔壁一间小铺面，打算开个绸缎庄，正在收拾呢。前儿那批新到的杭绸，依姑娘的主意，裁成手帕大小，绣上些精致小花样，搭配着胭脂水粉卖，很受那些小姐丫鬟们喜欢，竟比整匹卖还赚得多些。”

怜春点头：“这便好。你如今历练得越发好了，安娘子前儿还夸你心算快，账目清，待人接物也有章法。”

红玉微微红了脸，道：“是姑娘和安娘子肯教我，我才能有今日。”

“是你自己肯学，争气。”怜春看着她，话锋轻轻一转，似是随口问道，“说起来，你如今常在外头走动，可曾遇到过什麽熟人？或是……有什麽人寻你说话没有？”

红玉是何等聪明之人，闻言微微一怔，擡眼看了看怜春，见她神色温和，不像是责备，便垂下眼睑，低声道：“姑娘……为何如此问？”

怜春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道：“我昨日回来，听晴雯说，似乎在府外看见芸二爷好几回，像是在等人。我记得，你从前在怡红院时，仿佛与芸二爷打过交道？”

红玉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呼吸也急促了几分。她沉默了片刻，方低声道：“回姑娘话……是……是见过几面。芸二爷他……他确实找我说过两回话。”

“哦？”怜春放下茶盏，声音依旧平和，“他说什麽了？”

红玉的头垂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蚋：“也没……没说什麽要紧的。就是问问我如今在姑娘跟前好不好，差事累不累……还说……还说……”她似乎极难啓齿，憋了半晌，才道，“还说些不着边际的疯话……”

“什麽疯话？”怜春追问。

红玉咬了咬嘴唇，声如细丝：“说……说瞧着我比先前出挑了好些……说……说我这样的人才，不该埋没了……还问……问我还记不记得当初在园子里……丢了一块旧手帕……”

果然如此。怜春心中暗叹，贾芸竟真是旧情难忘。她看着红玉通红的脸颊和不知所措的模样，温声道：“那你呢？你是怎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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