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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第1页）

第107章第一百零七章

最後，送到黛玉面前的，却是一个细长的紫檀木盒。黛玉微微疑惑，打开一看，竟是一支通体紫莹莹丶光滑润泽的竹笛！笛身仿佛还带着天然竹节的纹理，触手温凉，一看便知非是凡品。旁有一小笺，上书“淇奥遗音”四字。

黛玉一见此笛，便怔住了。她素喜竹子高洁，又通音律，这支紫竹笛，竟是送到了她心坎上。她拿起竹笛，指尖抚过笛身，眼中泛起复杂神色，低声道：“这笛子……真好。”千言万语，似乎都凝在了这一句之中。

宝玉伸头看了，拍手道：“这笛子配林妹妹，正是相得益彰！日後妹妹吹笛，我定要洗耳恭听！”

黛玉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将笛子小心收回盒中。

最後，探春才笑着对宝玉道：“宝二哥，你的礼，可是五妹妹特意准备的。”

宝玉好奇地看向怜春。只见怜春从身後丫鬟手中接过一个卷轴，亲自递给宝玉。

宝玉展开一看，竟是一幅画。画的是大观园全景，亭台楼阁，山水花木，无不细致入微，更妙的是，画中竟有无数个小人，仔细看去，竟是园中衆姊妹平日嬉戏玩耍的情景：有黛玉葬花，宝钗扑蝶，湘云醉卧，探春结社，惜春作画，迎春弈棋……每个人物虽小，却神态宛然，栩栩如生。整幅画笔意工细，设色清雅，更难得的是其中蕴含的浓浓情谊。

宝玉看着画，仿佛又将这几年园中的欢乐时光重温了一遍，一时竟痴了，眼圈微微发红，喃喃道：“这……这画太好了……五妹妹，难为你……竟记得这般清楚……”他擡起头，看着怜春，眼中满是感动，“这礼，我必珍藏一生！”

怜春微笑道：“宝二哥喜欢便好。只愿二哥日後见了此画，能记得园中姐妹相聚之乐。”

分赠礼物已毕，厅中气氛越发融洽感伤交织。衆人皆道谢不已，深知这些礼物皆非凡品，且件件契合各人心性，可见探春丶怜春用心之深。

黛玉摩挲着那紫竹笛盒，忽然轻声问道：“三妹妹，五妹妹，此一去，何时能归？”

探春与怜春对视一眼，探春道：“官身不自由，归期难定。或许三年五载，或许……”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衆人闻言，皆默然。皆知宦海浮沉，一旦离京，再见确实难期。

黛玉不再说话，只将目光投向窗外，秋色深浓，天高云淡，一群南飞的大雁正掠过天际，更添离人愁绪。

宴至尾声，衆人皆有些酒酣耳热，离愁别绪愈发浓重。湘云拉着探春和怜春的手，絮絮叨叨说着不舍的话。宝钗丶迎春等亦在一旁轻声细语。惜春早已拿出画笔，将今日场景悄悄勾勒下来。

宝玉则凑在黛玉身边，低声不知说着什麽，黛玉只是默默听着，偶尔点头，神色依旧淡淡的，带着挥之不去的轻愁。

正当静容园内姊妹们沉浸于离别之情时，荣国府西北角一带，一顶不起眼的青呢小轿，却悄无声息地擡进了一处新收拾出来的小巧院落。

这院落离宁荣街已有段距离，门脸不大，黑油大门紧闭，显得甚是僻静。轿子直擡入内院方才停下。轿帘掀开，先是一个穿戴体面的婆子下来，随後扶下一个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身水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下面系着白绫细折裙，头上珠翠环绕，打扮得十分娇艳，容貌更是风流标致，眉眼含情，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怯懦和不安，正是尤二姐。

她扶着婆子的手，怯生生地打量着这处陌生院落，只见院内收拾得十分整洁，三间正房，左右厢房，倒也小巧精致。

这时，从正房内快步走出一个男子，穿着家常石青缎袍，面带得色，正是贾琏。他见尤二姐来了，忙迎上来，笑道：“你可来了！快进来瞧瞧，这屋子可还合意？我亲自盯着他们收拾的，一应家具用度，都是好的！”

尤二姐见了他，脸上飞起两朵红云，低下头，声如蚊蚋：“二爷费心了。”

贾琏见她这般娇羞模样，心中更是爱惜，拉了她的手上台阶，一边走一边道：“从今往後，你便安心在这里住下。缺什麽少什麽，只管告诉兴儿。对外只说是你家亲戚投奔，无人知晓。等过些时日，我再慢慢回明老太太丶太太，风风光光接你进去。”

尤二姐轻轻“嗯”了一声，心中却是七上八下。她自知此事不妥，但架不住贾琏甜言蜜语，又贪恋府中富贵，半推半就也就依了。如今真个被安置在这外宅，虽吃穿用度不愁，却名不正言不顺，如同金丝雀被关入了笼中，前途茫茫，心中不免惶恐。

贾琏却浑然不觉，只沉浸在偷娶美妾的喜悦中，领着尤二姐屋内屋外看了一遍，又吩咐带来的丫鬟善姐好生伺候，这才心满意足地去了，临走前又再三嘱咐：“你好生住着，我得空便来看你。切记，无事莫要出门，免得被人瞧见。”

送走贾琏，尤二姐独自坐在布置一新的卧房里，看着窗外四方的天空，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嚣，只觉得一阵莫名的凄凉孤独涌上心头。这偷来的姻缘，这见不得光的富贵，究竟能维持几时？她想起家中老娘和妹妹尤三姐，更是心乱如麻。

而此刻，静容园的饯别宴也已到了尾声。夕阳西下，暮色渐起。衆姊妹一一告辞，皆是执手相看，依依惜别。

黛玉是最後走的。她临上轿前，又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静容园的匾额，目光掠过探春和怜春，轻轻说了一句：“保重。”便弯腰进了轿子，轿帘垂下，掩去了她苍白的面容和盈睫的泪光。

探春和怜春并肩站在门口，目送着轿子远去，直至消失在暮色之中。

秋风起，吹落满庭黄叶，更显凄清。一场繁华相聚，终归于离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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