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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第1页）

第114章第一百一十四章

司棋如蒙大赦，连连磕头，哭道：“谢姐姐！谢姐姐大恩！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这才慌慌张张丶跌跌撞撞地跑回紫菱洲去了。

鸳鸯站在原地，看着司棋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又摸了摸袖中那烫手的绣囊，只觉得心头沉重无比。她深知此事可大可小，若那男子嘴不严，或是日後司棋再犯，终究是祸患。但眼下，也只能先遮掩过去。她叹了口气，整理了下心情，这才快步往贾母院中去回话，只字未提方才之事。

然而，园中下人的放肆，却并非仅此一桩。司棋私会之事侥幸被鸳鸯按下，另一股歪风却悄然滋长，终至酿成大祸。

因凤姐病着，探春等人忙于事务，园中守夜巡逻的婆子们便渐渐懈怠下来。起初只是偷偷吃酒赌钱，後来见无人严查，胆子愈发大了，竟由几个头面管事婆子牵头，公然在园内空置的房舍里设起了赌局！掷骰子丶抹骨牌丶斗叶子，吆五喝六，常常闹到三更半夜。下值的丫鬟小厮们也常去围观，甚至下场一试手气。一来二去，这赌风竟愈演愈烈。

这日深夜，贾母因白日睡多了，晚间反而走了困，翻来覆去睡不着，忽听得远处隐隐传来喧哗之声，似是吆喝叫嚷，在这寂静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贾母心中起疑，便唤来今夜值夜的大丫鬟琥珀：“你听听，外头是什麽声响？怎的这般吵闹？”

琥珀侧耳细听，果然听得隐隐约约的喧哗声从东南方向传来，还夹杂着骰子落在碗里的清脆声响！她心中一惊，忙道：“老太太息怒，许是……许是哪个院里的小丫头们顽闹，奴婢这就去瞧瞧。”

贾母何等精明，见她神色有异，便知不妥，沉着脸道：“不必你去。去叫鸳鸯来。”

琥珀不敢怠慢，忙去将已睡下的鸳鸯唤起。鸳鸯听闻，亦是心惊，匆忙披衣过来。

贾母冷声道：“鸳鸯，你带两个稳妥的婆子，立刻去园子里查查，到底是何处发出的声响？这般时候，竟敢如此喧哗！”

鸳鸯心知不妙，领命而去。她带着两个心腹婆子，提着灯笼，循着那声响一路查去。越往东南方向走，那喧哗声丶赌钱吆喝声便越是清晰！竟是从那平日里堆放杂物丶少有人去的“聚锦堂”传来！

鸳鸯示意婆子熄了灯笼，悄悄走近，透过窗缝往里一瞧，不由得勃然变色！

只见屋内灯火通明，乌烟瘴气！当中一张大桌子，围坐着七八个有头脸的管家婆子，正在掷骰子赌钱！周围还围着十来个丫鬟小厮，有的跟着下注，有的呐喊助威，桌上散落着铜钱碎银，还有酒壶菜碟，一个个赌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那为首的几个，竟是林之孝家的丶柳家的丶秦显家的等平日颇得体面的管事媳妇！

鸳鸯气得手脚冰凉，当即也顾不得许多，猛地推开房门，厉声喝道：“好你们这群作死的奴才！竟敢深夜聚赌！还有没有王法了！”

屋内衆人正赌到兴头上，冷不防被鸳鸯撞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声丶桌椅碰撞声丶钱币落地声响成一片！那几个赌钱的婆子更是面如土色，慌得就要藏匿赌具银钱。

“都给我站住！谁也不许动！”鸳鸯怒极，指挥带来的婆子，“把灯都点亮了！把桌上这些东西，连同赌资，一并收了！所有人，都给我捆了！一个也不许走脱！”

衆婆子丫鬟见鸳鸯动了真怒，哪敢反抗？只得哭丧着脸，跪地求饶。鸳鸯铁青着脸，命人将一干人犯并赌具赃银悉数拿下，连夜押回贾母院中。

贾母早已穿戴整齐，端坐在正厅上房，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王夫人丶王熙凤丶李纨丶探春丶怜春等闻讯也皆惊起，匆匆赶来，见状皆吓得不敢出声。

鸳鸯上前，将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回了，并将收来的赌具丶银钱呈上。

贾母看着那散落的骰子丶骨牌和一堆铜钱碎银，再看着底下跪了一地丶瑟瑟发抖的奴才，只气得浑身乱颤，猛地一拍炕桌，厉声喝道：“反了！反了！真是反了！我还没死呢！就敢在园子里公然设局聚赌！吃喝嫖赌，竟是占全了！这等无法无天的奴才，还留着做什麽！来人！把这些为首的，给我拖出去，重重地打四十板子！革去三月月钱，撵去庄子上做苦役！其馀从犯，各打二十板子，革一月月钱！我看日後谁还敢再犯！”

命令一下，如雷霆震怒。顿时有健妇上来，将林之孝家的丶柳家的丶秦显家的等几个为首婆子拖到院中，按倒在地，扒下裤子，抡起板子便打！一时间，哭喊求饶声丶板子着肉声响彻院落，听得人胆战心惊。

王夫人丶邢夫人等皆低头不语，心中亦是骇然。探春又气又愧，上前跪倒：“老太太息怒！都是孙女管家不力，疏于督察，才致此祸！请老太太责罚！”

贾母馀怒未息，指着探春道：“你起来！这事原不怪你！你才管了几天家？又要操心南下的事！都是凤丫头病着，这些黑心种子就欺上瞒下，无法无天起来！”她又看向王夫人丶邢夫人，“还有你们！平日里也该多留心些！竟由得他们闹到这步田地！今日若不是我亲自撞破，还不知要瞒到几时！这还了得！”

王夫人丶邢夫人忙起身领罪。

贾母发落完毕，犹自气得胸口起伏，对鸳鸯道：“传我的话下去！从今日起，园中再有人敢吃酒赌博，一经发现，无论何人，立刻撵出府去，永不叙用！各房各处，严加查察，若再有疏漏，管事的一并同罪！”

衆人皆屏息静气，连声称是。

这一场雷霆之怒，直至天明方歇。园中赌风虽被狠狠刹住，但经此一事，贾府内部管理松懈丶下人跋扈的弊病，也已暴露无遗。衆人心中皆蒙上一层阴影，深知这烈火烹油丶鲜花着锦的盛世之下，衰败之象已悄然萌生。

而此刻，紫菱洲内，司棋听得外间动静，知是赌博事发，想起自己昨夜险境，更是後怕不已，一夜未曾合眼。鸳鸯那里，则对着那枚烫手的绣囊，亦是忧心忡忡，不知该如何处置方是万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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