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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伯特辨认出来者的声音,并没有急于回头,而是慢条斯理将那根羽毛放在手中端详片刻,才终于转身看向对方,慢慢露出微笑:“比不上日理万机的玛蒂娜公爵阁下。”
微鬈的褐发散落在他的额头与鬓角,显现出几分忧郁脆弱的美。
玛蒂娜有些愣神。
她的母亲逝世得很早,知道她母亲样貌的人已经不多了。因此也没人知道,伊丽莎白和阿尔伯特其实和她的母亲有一分相似。
她说不清是哪里相似,可能是头发,或者是眼睛。
玛蒂娜没有坐下。她走到阿尔伯特面前,俯下身,在他的耳边轻声道:“他没死。”
“谁?”阿尔伯特猛然擡起头,用颤抖的手指抓住她的衣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你说的是谁?”
“你知道是谁。”
玛蒂娜拂去他的手。
阿尔伯特颓然跌靠在椅背上,自嘲地勾起嘴角:“你又要和我交易什麽,是吗?”
玛蒂娜笑起来,手指落在他攥紧扶手而凸起的手背青筋上:“我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
阿尔伯特出神地注视着她。
事到如今,他已经无法再回忆当初对她抱着的感情。但她的出现,还是让他无法遏制地心脏绞痛。
“我明白了。”
他深深地叹气:“我会签字的。”
——关于财産赠予的事。
毕竟,明面上他无罪。一个已经和兄弟“分家”十年的人,怎麽能把手伸到对方的地下室呢?他在这里,只是因为对兄弟的行径感到愧疚,“自愿”受软禁。因此,他的爵位和财産并没有被没收。
玛蒂娜扬起眉毛,是很明显的心情愉悦的信号。她弯起眼睛,摸了摸阿尔伯特的脸:“我果然最喜欢的还是你。”
“你不必和我说这些。”阿尔伯特不自然地撇过脸,“我不在乎。”
玛蒂娜没在意,反正她只是因为即将有大笔财産入账而高兴地随口一说,又不是在和他表白。
她转头就把阿尔伯特抛在了脑後,去找她亲爱的阿拉贝拉·夏普律师拟财産赠与协议了。
与此同时,法国南部。
着名的度假疗养地尼斯市新到了一位来自英国的客人。他面色惨白,身上多处伤痕,坐在轮椅上由保姆推着,看上去命不久矣。他的金发散落在脸上,即使眼部被绷带缠绕,但依然能从他的面庞看出那份曾经盛极一时的容颜。
“你怎麽了?”有个小女孩好奇地问,“你看不见吗?”
他温和道:“是的。”
在他性命垂危昏迷之时,他的眼睛被用来换他的性命了。但他仍活着,他的同伴们也仍然活着。玛蒂娜将他秘密送到这里来疗养,并为他引荐了两名导师。
“那两个老头早就被我丢去法国了,免得他们总待在伦敦,时不时试图指点我的工作。”她不怀好意道,“我相信他们能带给你新的啓发,不过,你应该会被他们痛骂一顿。”
也许是被痛骂好几顿。
他迎着看不见的阳光,呼吸这里和煦的空气,久违地笑了一下。
*
德文郡。
玛蒂娜许久没来这里了。她不敢来,因为一来就会引发她的“歇斯底里”症。
被她以高价翻新丶维护的墓碑被守墓人铺满了安眠此地的人生前最爱的鲜艳的蓝铃花与馥郁的荆豆。墓碑上,刻着安·韦伯尔-卡文迪许。
“母亲。”
一丝暖风缱绻地卷过,抚摸玛蒂娜深黑的头发,在她的脸颊与眉眼处温柔地吻过。
玛蒂娜将一束香豌豆花放在母亲的坟头,抚摸这块冰冷的墓碑。她席地而坐,将脑袋靠在墓碑上,如同儿时靠在母亲的肩头。
“对不起,没能如你希望的那样,成为一个平凡幸福的人。”
她停住了,感觉喉头阻塞。她深呼吸许久,终于艰难地将那句话说出口:
“但是现在,你不必再为我不是个男孩而遗憾了。”
一阵轻柔的风卷着馥郁的花瓣迎面而来,扑在玛蒂娜的脸颊上,像是一个个温柔的吻,又像是迟来的歉意。微风裹挟着母亲生前最爱的花香,停留在她的周身,环抱着她,迟迟不愿离去。
“其实,你在一定程度上违反了你和他们的承诺协议。”玛丽安忽然出现在她背後的阴影处道。
“我知道。”玛蒂娜背对着她,“如果我的灵魂因此被摧毁,那我就摆脱了你的控制。但如果你还想要我的灵魂,那我就不会因此死亡。”
玛丽安笑了:“你说得对。”
她想要她的灵魂,她会耐心地等待,直到百年後。
玛蒂娜站起身,向女巫伸出手:“走吧。”
女巫紧握住她的手,两人一起向前走去。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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