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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前的温度（第1页）

身前的温度

律所接待室的玻璃门被猛地推开时，我正低头整理医患纠纷的病历复印件，纸页边缘划破指尖，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也浑然未觉。下一秒，带着怒火的声音就砸在耳边：“你们到底能不能办！我妈躺在医院里，你们却整天让我等消息！”

我擡头，看见当事人周先生双眼通红，西装外套皱巴巴地搭在臂弯，手里攥着的诊断书被捏得变了形。这是我接手这个案件的第三周，患者因术後并发症住院，家属认为医院存在医疗过失，可多次沟通後，医院始终坚持诊疗流程合规，双方陷入僵局。周先生每周都会来律所两三次，情绪一次比一次激动，只是我没料到，今天他会失控到这种地步。

“周先生，您先冷静，”我连忙站起身，把整理好的材料推到他面前，“我们已经联系了医疗鉴定机构，下周三就能出初步鉴定结果，只要结果出来，我们就能……”

“等？我还怎麽等！”他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里的热水溅出来，落在病历本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我妈昨天又进了ICU，你们却让我等鉴定结果！你们是不是和医院串通好了，根本就不想帮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唾沫星子溅到我脸上，我下意识地後退一步，後背撞到了身後的文件柜，发出“哐当”一声响。周围办公室的同事纷纷探出头来看，我攥紧手里的材料，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喉咙发紧，连一句完整的安抚都说不出来——我能理解他的焦急，可面对这样的失控，还是忍不住心慌。

周先生眼里的怒火更盛，他向前迈了一步，伸手就要推我的肩膀，嘴里嘶吼着：“你们这些律师，都是骗子！”

我闭上眼，下意识地想躲开，却突然感觉身前多了一道坚实的屏障。马嘉祺不知何时站在了我面前，他微微侧身，正好挡在我和周先生之间，左手轻轻扶住周先生的胳膊，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周先生，我是律所合夥人马嘉祺，您先冷静，动手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周先生的动作顿住，他看着马嘉祺，眼里的怒火渐渐褪去几分，却还是喘着粗气：“马律师，你说，你们到底能不能帮我讨回公道？我妈要是出了什麽事，我……”

“我们比您更希望尽快解决问题，”马嘉祺的声音始终平稳，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到周先生手里，“您母亲的情况我们一直在跟进，昨天已经让助理去医院调取了最新的诊疗记录，医疗鉴定机构那边也加急沟通了，这周五就能出结果，比原定时间提前了两天。”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用右手攥了攥我的手腕。那力道很轻，指腹不经意间擦过我刚才被纸页划破的指尖，带来一阵微麻的触感，却像一颗定心丸，瞬间稳住了我慌乱的心神。我睁开眼，看着他宽厚的背影，白衬衫的後颈处沾了一点刚才溅落的水渍，却丝毫不影响他此刻的沉稳——就像高中时，我被校外的混混堵住，他也是这样，挡在我身前，明明自己也只是个半大的少年，却硬生生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周先生接过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真的能提前出结果？”

“我以律师的职业操守向您保证，”马嘉祺点点头，顺势把周先生引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您先坐，我让助理给您倒杯温水，我们慢慢说後续的方案。您母亲现在需要您冷静处理事情，而不是用愤怒消耗自己，您说对吗？”

周先生坐在沙发上，沉默了片刻，肩膀渐渐垮下来，声音也低了下去：“马律师，对不起，我刚才太激动了，不该对陈律师那样……我就是太担心我妈了，她从小就身体不好，这次手术我本来以为很安全，没想到会这样。”

“我能理解，”马嘉祺递给他一杯温水，“亲人住院，任谁都会着急。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保持冷静，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维护您母亲的权益。”

他一边安抚周先生，一边回头朝我递了个眼神，示意我把整理好的材料拿过来。我连忙点头，走到沙发旁，把材料放在茶几上，这一次，声音已经恢复了平稳：“周先生，这是我们整理的诊疗记录对比，您看，这里是术前告知书，医院确实有两处未尽到明确告知义务，这也是我们後续主张权益的关键依据。”

马嘉祺接过材料，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条款说：“根据《民法典》第一千二百一十九条，医务人员在诊疗活动中应当向患者说明病情和医疗措施，未尽到告知义务，造成患者损害的，医疗机构应当承担赔偿责任。这一点，我们在鉴定结果出来後，可以重点主张。”

周先生凑过来看，眉头渐渐舒展：“这麽说，我们还是有希望的？”

“当然，”马嘉祺合上材料，语气肯定，“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帮您争取权益，後续有任何情况，我们都会第一时间和您沟通，您不用再像之前那样跑律所，有问题随时打电话给我或者陈律师都可以。”

周先生站起身，朝我们鞠了一躬：“谢谢马律师，谢谢陈律师，刚才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

“没关系，”马嘉祺扶起他，“您快去医院看看阿姨吧，有消息我们会联系您。”

送走周先生後，接待室里终于恢复了安静。我看着地上的水渍和被揉皱的病历本，心里还在砰砰直跳，刚才的恐惧还没完全散去。马嘉祺走到我身边，拿起桌上的纸巾，轻轻擦去我脸上残留的唾沫星子，语气里带着一丝心疼：“刚才吓坏了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我摇摇头，指了指指尖的小伤口：“就这里被纸划破了一点，不碍事。”

他拉过我的手，低头仔细看了看，眉头微蹙：“怎麽这麽不小心，纸页边缘这麽锋利，不知道慢点吗？”他从口袋里掏出创可贴，小心翼翼地贴在我的指尖，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和高中时，我跑步摔倒，他蹲在地上给我贴创可贴时一模一样。

“刚才谢谢你，”我看着他，声音有些沙哑，“如果不是你及时过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办。”

“我刚好路过，听见里面声音不对，就进来看看，”他松开我的手，却还是站在我身边，像在确认我是否真的没事，“以後遇到这种情况，别硬扛，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或者喊旁边办公室的同事，安全最重要，知道吗？”

“嗯，”我点点头，眼眶有些发热，“我就是觉得他太可怜了，不想让他更激动，所以才没敢躲开。”

“我知道你心软，”马嘉祺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但你要记住，善良要有底线，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好地帮别人。以後这个案件，我们一起跟进，有什麽沟通，我陪你一起去，不用你一个人面对。”

他的话像一股暖流，缓缓淌过我心里。我想起之前处理当事人纠纷时，他总是这样，只要察觉到一点危险，就会第一时间出现；想起加班时，他悄悄给我披外套，怕我着凉；想起爬山时，他放慢脚步陪我，鼓励我勇敢——原来，他一直都在默默守护我，把我的安全和情绪，看得比什麽都重要。

“对了，”他突然想起什麽，从办公室里拿了一个保温杯过来，递给我，“里面是红糖姜茶，刚才看你脸色不好，喝点暖暖身子。”

我接过保温杯，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顺着手臂蔓延到心里。打开盖子，浓郁的姜茶香味扑鼻而来，我喝了一口，甜中带着淡淡的姜味，驱散了刚才的寒意和心慌。

“你怎麽会有红糖姜茶？”我疑惑地问。

“上次听林姐说你每个月这几天都会不舒服，就让助理在茶水间备了点，”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刚才看你脸色苍白，就想着让你喝点热的。”

我愣了愣，没想到他连这种小事都记在心里。林姐只是上周在茶水间随口提了一句，我自己都没太在意，他却悄悄记下来，还特意备了红糖姜茶。心里像被什麽东西填满了，又暖又软，眼眶忍不住红了。

“马嘉祺，”我轻声说，“你为什麽对我这麽好？”

他看着我，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像春日里的阳光，驱散了所有的阴霾：“因为你值得。陈竹妍，你善良丶认真，对工作负责，对当事人用心，这些都是你值得被好好对待的理由。而且……”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从高中时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想护着你，这麽多年，从来没变过。”

我的心跳猛地加速，脸颊发烫，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只能低头盯着手里的保温杯。接待室的阳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来，落在我们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正好笼罩着我，像一道温暖的屏障。

“以後不管遇到什麽事，都别一个人扛，”他又说了一遍，语气比刚才更认真，“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做你最坚实的後盾。工作上，我们一起处理案件；生活里，我们一起面对困难，就像高中时那样，并肩同行。”

我擡起头，撞进他温柔的眼眸里，那里映着我的身影，也藏着我从未敢触碰的心意。我知道，从他挡在我身前的那一刻起，从他攥住我手腕的那一刻起，我心里的胆怯和犹豫，都已经慢慢消散。原来，真正的安全感，不是自己变得无坚不摧，而是知道有一个人，会永远站在你身前，为你遮风挡雨，陪你面对所有未知。

我握紧手里的保温杯，朝他笑了笑，眼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好，以後我们一起。”

他也笑了，像高中时那样，干净又温暖。接待室里的阳光正好，姜茶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我看着他的眼睛，突然觉得，这个曾经让我觉得遥不可及的人，此刻离我这麽近，近到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近到我能听见自己心里那声迟到了多年的“我愿意”——愿意和他一起，把那些错过的时光补回来，愿意和他一起，走向更远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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