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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第1页）

第91章

韩晋慢慢地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香烟，他偏了偏头，用眼神询问了杜谨言。

杜谨言摆了摆手，表示不介意，韩晋慢吞吞地走到了窗前，推开了玻璃窗，才将香烟放在唇边，打火机咔嚓一声脆响，随即燃起了淡蓝色的烟雾，在半空中袅袅的漂浮着，渐渐笼住了他的面庞，看不清楚脸上的情绪。

水壶里的水烧开了，噗噗落落作响，刘歌站起身给杜谨言和自己泡了一杯龙井，又问韩晋，韩晋微微摆了摆手，依旧在窗前抽烟。

杜谨言握着玻璃杯，垂眸看着那一旗一枪的嫩叶在沸水中翻滚。

“欸，看着这帮人做事情真的挺让人烦躁的，我本来认为自己的脾气算是好的，最近经常被气得要暴躁，每天正常的工作都做不完，还得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争斗……”刘歌坐在她身旁悄声抱怨，表情依然愤懑。

杜谨言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突然打断了她：“刘歌，你还记得年初的时候，我非常迫切地想做你们公司的业务嘛？”

“啊，是啊。那时候不止是你，很多人都要劝我们上市，券商，会所，律所，投资基金，来得一波又一拨的。”刘歌眼睛亮了亮，闪闪发光。

“是的，那个时候你信心满满，意气风发，对前途充满了希望。”杜谨言笑了笑，问她：“现在还有那麽多人来吗？

刘歌眼神倏然黯然了，她落寞的摇了摇头，“少多了，偶尔来几个感兴趣的，没谈几句，都被那边那种急功近利的疯狂态度吓跑了。这些事情如今都不让我参与了，生怕我能够拿到多少好处。”

杜谨言默了默，她说：“你看，如今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麦迪卡人心涣散，似乎要面临着分崩离析的危险……”她停住了话，回头看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韩晋，见对方依然站在窗前抽烟，表情淡淡，看不出情绪，才转过脸注视着刘歌，微微摇头，分外惋惜。

刘歌不胜唏嘘，她低了头沉默，似乎在回忆，那年除夕，吃完了年夜饭，在几十条“阖家欢乐，心想事成”节日问候的祝福短信中，她收到了韩晋一条微信，让她第二天一大早去公司开会，刘歌惊讶地问：“是出了什麽事情了吗？”韩晋说：“照这样下去，疫情可能会发展严重，我们要赶时间，力争在春节复工後开始生産。”

大年初一的一大早，她匆匆忙忙赶到公司，那天总部的办公楼已经不能随意进出了，周边的咖啡馆和茶馆还在春节休息中，韩晋，她，老高，研发经理，生産副总等几个人就站在马路边上开了个会，分析疫情的发展趋势和研发状况以及实现生産的可能性。

“这种机会我们得抓住了，要尽可能快的组织生産，咱们各司其职，全力以赴吧。”最後韩晋说。

接下来的春节假期，他们无比忙碌，总部大楼不能进入，他们转入産业园原来研发部的办公室，韩晋和研发部的骨干夜以继日完成配方最後实验，又马不停蹄地联系落实生産设备，老高带着他手下一帮年轻人睡在办公室里，刘歌还记得他在会上给他们打鸡血，“夥计们，你们得相信韩总，相信咱们的産品，那是韩总从03年非典疫情之後就开始研发的，已经研发了这麽多年，这次疫情来势凶猛，比那次更加厉害，所以咱们要做好准备，卯足全劲干，这次既是危机也是咱们的机会……”

春节之後，整个城市都按下了暂停键，政府部门不敢审批，工厂不能复工复産，刘歌带着研发部门的一个小姑娘，天天跑部门，递材料，拿备案，磨破了嘴皮，告诉那些办事员，他们生産的试剂和口罩，手套，消毒液一样都属于防疫物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终拿下了复工许可。

春节後外地的工人不能回来上班，车间人手不够，韩晋带着高管们亲自在车间干活，那接下来的两个多月时间，所有的决定都是在试剂车间办公室里做出的，一张简单的会议桌，几把椅子，墙上挂了一块大黑板，用不同颜色的粉笔写着每天新增客户订单，生産计划，物流安排……靠墙角落放着一张旧沙发上和一床旧毛毯，有谁累了困了，就在沙发上蒙头就睡，不管外面的机器有多吵，累到极点的人照样睡得鼾声四起。

刘歌曾经对杜谨言描述过那几个月的日子，起早贪黑，披星戴月，孩子管不了，家里顾不上，亏了老公在高校工作，还能够管束上不了学的孩子，她可以全身心的扑在了工作上，白天她是财务部门的财务总监，晚下了班她是车间的包装工人，所有的人都跟她一样且任劳任怨。

但是，现在呢？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想起这些，刘歌红了眼圈，她低了头憋了半天，才闷声说：“我这两天刷到一首歌，”她点开了手机上的音乐APP，放给杜谨言听：一个女声在幽怨地低唱：“……那些忙那些谎我体谅，我们不慌不忙总以为来日方长，我们憧憬瞻望，却难敌世事无常，眼底的光芒後来一层层消亡，这时光太会忘我投降，原来大梦一场还以为开场……”

杜谨言默默听了会儿，拍了拍刘歌的手，示意理解。

这不是她所熟悉的刘歌，那麽多愁善感，她心中的刘歌一向是冷静理智的。

杜谨言沉默了一会儿说：“但是，刘歌，我是从旁观者的角度说啊，你该放下了啊。”

刘歌关了音乐，擡眸疑惑地看她，表示不解，杜谨言叹了口气，慢慢解释道：“我做审计这麽多年，见识过的企业也不少了，别的不说，你看亚龙集团，苏家的小女儿现在还只能跟我做实习生，她那三个哥哥和她妈妈现在斗得翻天覆地，每个人毫不顾忌集团利益，你看中期报表出来，他们的营业收入和利润双双下降，股价已经跌了近百分五十，她眼见着兄弟阋墙，只能在我们这里躲一躲，他们身上至少流着苏亚龙的血吧，又怎麽样呢？同胞的亲兄弟尚且如此，何况是你们那些股东呢？”

她其实想说，你只是一个打工的，连半点股份都没有，何必用情太深呢？

刘歌无言，杜谨言没有回头也知道，背後韩晋深邃的目光也看向她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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