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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迁梦影,往事不可追
“哼,我跟你们家主子是同生死共进退的兄弟,你敢搜我的身!”孟方愤愤的瞪了一眼搜身的亲卫,压着心里的火气大步流星向内厅走去,“廉謦!你什麽意思!叫你手下人搜我的身!!”
“归元。”郑福见到孟方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闯进来,立马低下姿态,可嘴上却暗藏锋芒,“如今,你已是江家人,兄弟我一生风雨漂泊,反目中伤我者数不胜数,哪怕你我是血亲兄弟,我也会不得不如此。此番心境,归元,你最是懂我才对。”
“廉謦,你这是把我和那些不忠不义的畜生相提并论了?”孟方虽然依旧赌气,可郑福的一番酸话已将他的心肠软去大半,不好再发作。
“是我言语不周,我这笨嘴真心,归元兄,你最清楚了。”郑福陪着笑,亲自给孟方斟好茶。
“廉謦,我与你说句实话,如今唯一的江家继承人,正是羽翼未丰,收拢党羽的时候,柳家那位大小姐和他之间,今日是相互扶持,日後恐怕也免不了一番争斗。这柳家已非昔日盛况,江家军权再加上你我二人,定能帮助司少爷挟制柳家。”
“归元,你这次是来做说客的?”郑福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孟方,冷漠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对昔日兄弟的情感,“归元,那江家小子是给你灌了什麽迷魂汤?”
“廉謦,我是为你我兄弟着想!”不等孟方发作,屏风後,舱门外,在那些阴影中,数十名白衣教士捧着剑尺肃穆的围上来。
“归元,你我是陛下的臣子,你若能按照我所说,杀了他们二人,甚至只杀了柳挽溪,如何会有今日的杀身之祸。”
“教廷禁卫,郑福,你!”
“孟大哥,今天我不再讲那些客套浑话,只一句,你是否信我,能否不问缘由的信我一次?”郑福盯着他的眼睛,想要将他看穿,“这些年,你越发糊涂暴戾,我却从不信。你是不是早觉得,我是错的,这一切的一切,今日的局面全然都是我的错!”
“郑福,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兄弟二人的富贵,我如何不曾信你,你今天若是咬死了要为方千秋卖命,兄弟我同你想办法就是了,你竟然做绝,带着教廷的人在这里埋伏我。”
“孟大哥!时至今日,你仍不肯说实话吗!”郑福退後数步,瞳孔颤动,晶莹,似有些泪,“这麽多年,我殚精竭虑,你今天的一切都是我一步步带着你夺来的,孟大哥,站到我这边就这麽难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麽。”孟方转过头去,不敢再与他对视,“廉謦,我是越发糊涂的,可今天,你能不能信我一次,听我一次,往日一切,如何不能一笔勾销……”
“如何一笔勾销……”郑福失望垂眸,转身向後走去,“孟方,我恨你。”
“郑福!”
郑福蓦然挥手,宽袖滑落,断然无话。
等待许久的教廷禁卫围了上来,一点点就要掩去郑福的身影。
轰——
整座空间站剧烈的震动起来,反推引擎瞬间推到最大功率,努力将空间站定在原处,被摧毁的残骸碎片从窗外一闪而过,肃穆的教廷禁卫在这一阵爆炸中栽倒大片,几颗手雷骨碌碌滚到栽倒的人群中,爆炸的破片和烟尘将郑孟二人惊倒,二戍那斧盾交叉的标徽下,再次印上两条交错的柳枝,“杀!”
榴霰弹在白布中炸开,钢珠在护甲上只留下些许划痕,剑尺四棱上亮起圣洁的白芒,在硝烟弥漫的内厅里朦胧中冲出来,二戍的战士来不及更换步枪的弹种,只能硬着头皮拔出热切刃迎了上去。
“郑福!”孟方爬起来,冲着郑福的方向扑过去,却发现郑福的後脑鲜血淋漓,“住手!都住手!!”
可四周顷刻间就已经乱作一团,哪里还有人听得到他说话。
“动手吗?”柳挽溪站在舰桥上,远远看着被残骸碎片包裹着的那一座空间站,全舰只等一个命令。
“不用。”空间站的外板在大火中脱落,时不时炸开的火光在其他空间站光洁的外板上映出一重重光斑,隐匿在太空中的罪魁祸首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孟方自己安排了人,那艘船不动,就是还用不着我们。”
“殷廷,逼我至此!”孟方捡起掉在地上的剑尺,没有动力甲支持的他,艰难地舞起这沉重的兵刃,老辣的经验让他在险象环生的战局中能够勉强支应,手中剑尺自储的能量逐渐耗尽,炽热的激光束一点点熄灭,沉钝的兵刃打在层层减震的坚硬装甲上,毫无效能。
“将军!快走!”被战局分割的二戍士兵终于杀过来几个,外挂装甲早就打掉了许多块,护面上甚至都有些许裂痕,断成几节的步枪早不知道被甩到了哪里去。
“是我,连累兄弟们了。”孟方气喘吁吁的半跪着,豆大的汗珠填进双下巴的叠缝,胖的有些发肿的手臂微微打颤,“这几年,带着兄弟们过了阵好日子,到头来,倒是都给你们拉进这般境地。”
“将军,若不是那个郑福,怎麽会一步步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是啊将军!当初,弟兄们都信他,叫他去安顿亲眷,结果,却都被他给买作了把柄,叫那姓彭的逼着你求饶,乞降,若不是他!”
“够了!”孟方不愿回想那些往事,那些要他数着自己断掉的脊梁骨去拼凑的记忆,那些逼着他只能依靠物质信念活下去的经历。
“将军,兄弟们不是没过过锦衣玉食的日子,在这样的天地下,怎样富贵的日子,能比得过当年在家的样子,过去是没机会,今天,我也不一定出的去,所幸就说明白,郑福死了,您也该在梦里醒了,这场落草为寇的大戏,散了!”
再次收拢的教廷禁卫一股脑冲上来,两方人再一次撞在一起,早已对作战生疏的二戍战士勉强和教廷最精锐的禁卫战平,热切刃游龙般躲着剑尺伺机拼刺,哪怕只是一次格挡,都可能会让热切刃应击断开。
弥漫的血腥味将郑福和孟方的旧书页翻动,哪里是孟方看不清,从郑福设计臣服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谁是叛徒,可有什麽用呢,手无寸铁的平民是明摆着被摁在砧板上的。
一军之长,要眼睁睁看着一场屠杀血撒银河吗?他能决定身後几百万人的生死,可谁能承下数十亿平民的血债。
尊严和信念一点点,被玩弄,碾碎,在最後一次,欲要撞沉吉野的路上。心里那个软弱的自己,总叫他,换一个目标活下去,叫这劫难中挣扎着活下来的人,能接着过下去好日子。
哪怕这是背叛,是错误,也是罪孽。
他没有政治嗅觉,只知道怎麽行军打仗,在大殷,这种混乱割据的军阀势力中生存,需要一个能闻得到风向的人。他唯一知道的,也是最了解的这种人,只有,郑福,郑廉謦。郑福请了罪,跪在旗舰上,哭诉痛骂自己的疏忽,两天三夜,声嘶力竭。
没有人原谅他,却没有人真的不需要他。
郑福为整个二戍找到了能够依靠的势力,从彭诚舒手中,挣扎到柳风麾下,又在柳风倒台时,在远离柳家的东南边境站稳脚跟,这几十年的日子,若说没有郑福,整个二戍早不知道被拆成什麽样子,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被踢出军队,换上那些新的被扶持上来的军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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