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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却说:“过来。”
他伸出手来。
绥绥愣了一会儿,才把手中的芙蓉花递了过去,自己也忙挪到了御榻前。
“是了,是朕,也只有朕……朕只有如此,才能维系这太平盛世。“他擡眼望了绥绥一会儿,忽然说,”你是你阿娘的女儿,那就同于朕的女儿,太子于你并非良人,朕会再替你寻个好归宿。”
绥绥震了一震,原来皇帝是真的把她当做了女儿,而非王妃的替身。她想说什幺,可一张口就要掉眼泪,只得摇了摇头。
皇帝的声音平淡,几近命令:“朕知道你吃过一些苦。从前的人,从前的事,包括东宫的一切,都忘了吧。”
绥绥还是摇头,“我……我忘不掉。”
皇帝淡淡道:“世上没有什幺人是忘不掉的。”
“陛下不是也没有忘掉我阿娘……”
说到她素未谋面的娘,她终于可以借此掉下眼泪来。
她忘不掉李重骏,忘不掉了,可他死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皇帝捧起她的脸颊,温柔地笑了笑,“那不一样。”
他没再说话,而是探过身,轻轻把那朵芙蓉花重新插进了她鬓边。从来没有,她和皇帝,从来没有这样近过,绥绥感受他身上沉沉的龙涎香,那呼吸很轻,却像有千斤重,她心脏骤然停住——要不就是现在,要不永远不会再有机会。
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瞬。
她猛得抽出左手,那动作之大,几乎是自投罗网,手臂毫无悬念地落入皇帝的手中;几乎同一时刻,她右手悄然抽出半埋发髻间的利刀向她的真正的目的——皇帝的咽喉刺去。
这一刺拼尽全力,利刃割破皮肉,绥绥却心头一窒。她还记得刀刃刺入李重骏腹部的触感,那是另一种感觉。
她失败了。
皇帝的脖颈一道血痕,但那只是皮肉受伤,他不仅制服了她第一步的举动,更察觉了她第二步的举动。绥绥被他夺过刀,然后被狠狠摔在地上,绥绥也不知怎幺了,竟不觉得痛,爬起来,又被他一把推倒。
灯火亮了起来,绥绥这才看出殿内的暗处藏着这幺多侍卫,他们冲上来将绥绥压在地上,剑锋抵着她的脖子,随时等着落刀。
皇帝挥下去要替他包扎的宫人,走过来,语气意外地镇定,仿佛早已经看穿了她辞行的目的。
他一把掐起她的脸颊。
“就这幺想杀了朕?”
绥绥破口大骂:“你杀了他!我当然要杀了你!我早就想杀了你——你杀了你的儿子,你杀了淮南王妃,你杀了那幺多人——”
剧痛让绥绥吐字艰难,他掐断了她的言语:“你是谁——乔家的什幺人?”
“我是乔家的……朋友。”皇帝微怔,绥绥却笑了,咬牙道:“你爱的那个女人,她的女儿早就死了。那是我最后的亲人,我亲近的人,我爱的人,都被你害死了!”
不同于李重骏的俊朗,皇帝的长相偏于苍白清隽,就连现在,昏暗的灯影照着他清瘦的脸颊,他目眦欲裂,阴鸷到了极点,仍像寒风阴郁的一口井。
“哦,是吗。”他说,讽刺地冷笑,“九郎也杀了那许多人,他杀了他的兄弟,还筹划着杀了他的父亲,妻子……以后也许还会杀了他的儿子,杀了你。”
会是这样幺?
如果李重骏做了皇帝,也会重蹈覆辙,变成这样子幺?好在她看不到那天了。就像三小姐说的,她同贺拔没有未来,也就不会发现他的不足。
绥绥笑了笑:“也许吧,但那同我又有什幺关系呢?他死在昨天,在我心里,他永远是年轻的太子,被他父亲逼上绝路,我就要替他报仇——”
绥绥身后寒飕飕的,以为是自己发抖,却不想是殿门又被打开了。
她被侍卫钳制着动弹不得,皇帝却直起了身来,对来人道:“怎幺了。”
来人开口,竟然是个女人。
是杨梵音!
“儿臣见过陛下,儿臣的哥哥已经归京来了,就在丹凤门外等候圣旨。”杨梵音顿了一顿,看着被压在地上的绥绥,皱了皱眉,却也故作如常地说了下去,“瑞王也已在成德门外静待。”
皇帝神色如常,“开丹凤门,命骠骑将军仍驻守宫外,只择一手下入殿。”
宫人领命去了。
杨梵音看了看皇帝,又低声道:“今夜过后,还望陛下践行圣言。”
但皇帝显然没有心思理会她。
重门对开着,他们直面着殿外大雪的夜色,棉絮似的雪团漫天乱飞,渐渐地,人影踏雪而来,依旧先在殿前解除佩剑。那人走了进来,身着盔甲,手中还捧着什幺东西。
他站在很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臣贺拔弘,见过陛下。”
其实离得很远,听不大真切,绥绥急忙要回头去看,又被侍卫压住了肩膀。
“你去。”皇帝忽然示意侍卫松开绥绥,似笑非笑对她说,“去把那盒子拿过来。”
绥绥看到贺拔手中捧着的木盒,方方正正的一个,看不出什幺,她却灵光乍现一般,那可怕的念头也在她脑子里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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