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殿那小仙又被贬了(边儿)_月老与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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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老与重逢（第1页）

月老与重逢

１２４月老与重逢

杨伊未死，正如茗朏坚信的，正如她期待的。不仅活着，更立了功，得以沉冤昭雪！她本以为他是需要自己的，她是因想帮他才离家的。结果却全无意义。但她并不为此而恼羞，只要他活着，她就像已死的自己又活了过来，只为活而欢喜！但她可以欢喜吗？长兄已死，家中最疼爱她的长兄死了啊！她怎能欢喜？怎还能生出欢喜？她知道是自己胡思乱想，可或许真是呢？是自己福缘太浅，遂冥冥中是用长兄的命换了杨伊的命！因这世上疼爱她的只能有一人！因她得到的宠爱太多，所以上天才收走了长兄的命！

但…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这样的！她若无福，使她一人遭难就是，何辜牵连其他？长兄之死只是意外，杨家之祸根在权斗，与她何干？可是啊…当真无关吗？还是自私冷漠唆使着她置身事外？是只要想到杨伊活着就不可抑制的回想起的那些过往丶幻想的馀生中的快乐所带来的贪念排挤着悲伤？她能肆无忌惮地去享受这快乐吗？他就要回来了，她能带着雀跃的期待归家吗？她该换车快马加鞭地赶回去吗？不为早日祭亡兄，只为提前待他归？

期待丶悲痛丶自责，无休无止的纠结一路折磨着她。自出生起便与她形影相随的“不祥”，她曾经极力忽视丶摆脱的“不祥”终究还是在她心上生了根发了芽在这一件件一桩桩经历中不知不觉间长成藤蔓禁锢了她，让她局限优柔，让她的心变得越来越小，满是郁结。人之幸否，本不因命中注定，可方寸之地一旦容那流言中的不祥落脚，这不详也就真成了谶，将一切尽归于此，日夜颠倒丶魂不守舍。相比堂表丶姐痛失挚爱，堂姐心有济世，表姐心中万民，方寸之间看乾坤！独独自己这般斤斤。她亦为此而厌己。

“杨郎君无恙，女公子因何事忧懑？可是怕郎君变了模样改了性子？”羽羽猜了一路：女公子虽悲世子殂落，可在遇郡丞之前，已有所收敛，思来想去，原因还是在杨郎君身上。遂相劝道：“战场博功名，九死一生，郎君就算有些变化也是难免，女公子自己许是不察，这一年间又何能毫无改变？但郎君与女公子感情深厚，定不会因些许变化动摇。”

然而羽羽不知，茗朏本无此忧，反是听她相劝後才生了不安。是啊，罹受祸难，又经死战，如今的他还会是曾经那个白马轺车，琄俅执雁的少年吗？他该变成什麽模样了呢？可有重伤？可知自己一路寻他？相见时他是会欣喜还是惊讶？该会为她如今的消瘦而担心吧……原本折磨着她的纠结短暂地被这带着不安与期待的好奇冲淡，没多久又重整旗鼓将这好奇也一并吞噬，成了她纠结中的一员新将。

这时，他们已距阳湖不远。亦非刻意，刚好赶在中秋前日到家。

这日风轻艳阳，车停在侧门巷中，羽羽下车叫门，怕打许久不闻有应。茗朏劝她上车，她却执拗地立在门口一步不走。

“何故不开门？”近昏，羽羽堵住出门采买的婆子问。此刻他们已在巷中候了半日。

“若非主家意思，阍人自是不敢不开。”

这些婆子平日已是嚣张，如今更无忌惮，能这般说话已实属客气。羽羽自是明了个中缘由，可因江原入府时心中尽是丧主之痛难顾其他，不久又随茗朏出门，虽过去已知茗朏于家中处境艰难，却未料至此，斥责道：“主家？哪位主家？女公子亦乃尔辈主家！叫那昏头赖懒的阍人速速开门！”

“逞什麽威？如今老夫人病着，家主日夜不离床畔，最讳邪风晦气入府，怎会任不祥进门？”羽羽极恨这些婆子用“不祥”称茗朏——原先女公子不甚过心时还则罢了，如今因世子殂落，又历经诸事，哪里听得这话？羽羽正欲发作却听这婆子又道：“你倒是该担心担心自家娘亲！自听闻那叛贼起事，元娘病已半年有馀，乡医来了几次都不见好。夫人仁善念旧，特请为老夫人治病的贵医为她瞧病呢。”

“诓言！我娘一向康健，怎会久病不好？”可她虽延续着不满的情绪，却因担心而没得半点气势。家中这些婆子不喜茗朏是真，却无有仇恨，与元娘共事十几年，同在主家谋生路，虽偶有嫌隙，却早如亲人一般，更不会平白无故造是非。且初氏性本良善，对茗朏的怨恨皆因伤痛执念所至，为元娘延医之事绝无它图。无论怎麽想，元娘患病之事都非虚言。

“若不是牵心你，怎会不好？当初就不该让你随她出去！”与羽羽的溃散相对，婆子倒是愈发势盛起来。“好在你是个福大的，平平安安回来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你娘还怎麽活？好在……”婆子本还要说下去，但见茗朏从车上下来，便急急收声绕过羽羽和江原向集市去了。

“阍人不会阻你归家，快回去看看吧。替我记下祖母和元娘的症状，再誊抄一份方子。我先在逆旅住下，等你晚些时候来寻我。”言毕又转头嘱咐江原：“把车也拉进去吧。”

“哪能让女公子独自一人？”羽羽担心茗朏。茗朏却更担心元娘的病情，担心羽羽全无准备下将见到的元娘的憔悴。而她不被允许跨过的这扇门，至少江原能陪在羽羽身边。“有什麽要紧，”茗朏劝她：“总共没有几步路。难得这会儿秋光好，正适合走走。”羽羽仍是不依，茗朏又道：“如今元娘病况不详，若有急情，你自分身乏术，除了江原，府中哪里还有人能来通信于我？但盼元娘无碍，然久未相见，难免长叙漫谈以纾满怀思念，岂不苦了我难窥真情踌躇不安？只会觉得身边的江原碍眼呢！”说话间街上不知因何事骚动，远处似有锣声，人们路过巷口一撇地向东去。“莫再耽搁，”茗朏催道。“我也好放心去瞧个热闹。”

可说是要瞧热闹，她却实无心于此，无非是哄得羽羽江原入了府，便独自向西边逆旅去。与人流背向而往，独享漫天霞光。恍惚间，似访前岁初秋日，又见阳湖天水霞，辘辘容车何未歇？万里彩光叹不迟。斯时已逝，斯人已逝。

“你这癫汉！何故饿着肚子去看那校尉？”有妇被其夫拉着疾走过茗朏身侧。“难不成他沿路分吃食不成？莫拉我！要看你自去看……”

校尉…杨校尉？茗朏猛然转身，那对夫妻停立在距她三五步外，更前方，开路人身後，星额漆鞍配枣马，长戟双带束银甲。他左脸上多了一道寸长的疤，与他晒得黝黑的肤色格格不入。可这疤却不是让他变得陌生的原因，他的陌生丶他的改变是浸在表情里，溢自眼神中的凌厉与冷峻。马蹄踏出的每一步，都在宣称着他战士的身份。他是适应了沉默的校尉，是惯于承受目光的英雄，是为父昭雪的儿子，却再也不是那个笑似秋风染彩林丶执雁许未来的郎君了。

“不过祭祖，怎这般招摇？倒像要来上任的。”

“许是想为父正名吧。”

夫妻的对话声音很小，因茗朏不觉间向东走了几步，与他二人仅一步之遥，才无意间听到，也借此得以从迷离中清醒过来。“杨…”正要出声，却听那妇人问：“那车中是其妻？”

那容车就跟在杨伊马後，此时已到眼前，茗朏却似是才刚看到。不知是否与那妇人所言有关，她只觉这华盖绛帷中必然坐着位女子。“其妻”？茗朏整日蹙蹙，所历之事件件熬心，却从未思及于此。是啊，时过境迁，他如何不能成亲？可不过一年光景啊！她离家寻他堪堪今日方归！他却功成另娶妻？她重又看向杨伊，已然只馀背影。

人流渐散，炊烟渐起，霞光却愈发浓重了，浓重得刚好与那绛帷同色，亦与那绛帷一同消失了。街道变得异常空荡，夜风寒瑟，月独明。明日乃中秋。

行至逆旅，店家已欲歇下，因阳湖并非什麽交通要道，年节前後生意一向不好，又见茗朏孤身一人更觉怪异，便道：“我瞧女子该是本地人，何故外宿？”

“家中长辈染疾，恐我过病。”虽非全真，亦非全假，她未想骗，店家亦未尽信。给了她西边上房，却只收了普通房价。她进门前原是想订十日的，可碍于店家生疑，即便她本无心虚之事，却还是缩短为三日，付钱时才发现钱资无多，勉强还够住上三五日。若她一直无法归家，怕是要想办法自寻生路了。可笑她竟丝毫不愤被拒于家门之外，从小到大梦里梦外，这样的场景她似已经历过百次。若非为长兄，就此不归又何妨？可她却直到此刻才思及生路，是因她如今确实有了赖以度生之能，更因今日之前，她纵有万般不安，却只因杨伊还活着，就总生有期待，信他可以依赖，信生活能拨回正轨。

“女公子？”江原在门外。茗朏唤他进来，还不等问家中两位病者，就听他急道：“街上人说我家郎君回来了，女公子可见到了？我回家去寻他，家中尽是生人，说他出门去了。”

“……见…到了。”

“郎君如何？可有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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